容昀枢愣了片刻,慌乱地站起身开始收拾茶具。陶瓷杯碟在托盘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顾宥白伸手想要帮忙,却被容昀枢投来的目光定住。他眼尾那抹淡淡的红晕,仿佛燃烧起来一般。
在对视的瞬间,顾宥白觉得将他从虚构的记忆中拉出来是件残忍的事。
让他沉浸其中,似乎也未尝不可。
顾宥白掩饰性地扶了扶眼镜,强迫自己不再多想。
无论是出于医生还是朋友的立场,都不能错过这个治愈容昀枢的机会。
“顾医生,要尝尝新品吗,茉莉拿铁,江琛不喜欢。”
容昀枢背对着顾宥白擦拭柜台,水痕在台面上洇出一片杂乱。
“江琛的意见,真有那么重要吗?”顾宥白停顿片刻,轻轻笑了一声,“或许我会喜欢。”
哗——
水流冲击在碟子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容昀枢的袖口。他还沉浸在人设之中,却被陡然响起的系统欢呼声吓了一跳。
[恭喜!任务进度达到70%!你怎么聊着天就把任务完成了啊?]
容昀枢关上水龙头,抽了张纸巾慢慢擦拭袖口的水渍。
[当然是因为刚才的对话都被江琛听到了,多米诺骨牌就是如此奇妙,只要推倒第一块,后续我就不用做什么了。任务里的人,会自己动起来。]
任务顺利,值得庆祝。
他做好茉莉拿铁,又从冰箱里拿出春桃慕斯,微笑着说了一句。
“顾学长,新口味的咖啡搭配新口味的春桃慕斯,你应该会喜欢的。”
***
江氏顶层办公室。
窗外乌云压顶,让本就冷色调的办公室更添几分冰冷与压抑。
江琛在办公桌前坐了很久,却没有看完一份文件。他调整了一下蓝牙耳机,试图让声音更清晰。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被爱过,一切都只是我的妄想。]
江琛停下准备签字的动作,笔尖悬在签名处,直到墨迹在纸面上晕染成黑点。
[江琛或许不过是你这种渴望的一个集中投射体……]
否认,快否认。
江琛紧紧捏着钢笔,指关节都隐隐泛白。然而,他听到的只有容昀枢慌乱的逃避。
他胸口剧烈起伏,视线落在纸张上那团墨渍上。文字和墨渍糅合成杂乱无章的鬼脸,仿佛在嘲笑着他的失败。
居然是因为被爱妄想症,容昀枢对他的感情,竟然是因为精神问题?
江琛抬头,视线落在桌上的纸袋上。
纸袋上的最佳食用时间,是容昀枢对他的关心和爱意,日复一日,从未改变。
不对,今天改变了,纸袋中没有了那支花……
不过是一朵花而已。花?他又想起昨天江琅寄过来的那朵永生花。
江琛终于无法控制自己,抬手一挥,把文件连同从咖啡店带上来的纸袋一起扫落。
咖啡洒了出来,褐色的咖啡渍在雪白的纸张上蔓延,玛德琳蛋糕滚落一旁,沾上咖啡后变得黏糊且恶心。
江琛猛地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
他不知道自己在找寻什么,或许是在寻找容昀枢在此处留下的痕迹,寻找一份容昀枢真正爱他的证明。
偌大的办公室里,竟没有任何一件属于容昀枢的私人物品。
江琛推门走进休息室,拉开衣柜,里面整齐排列着衬衫,却没有一件是容昀枢的。
是啊,容昀枢因为他的要求,很少进入这个休息室。
可如果容昀枢真像是旁人说的那样,爱他爱到痴狂,又怎么会不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呢?
他明明来过那么多次!
江琛麻木地拨动着衣架,直到手指触碰到一件明显小一圈的衬衣。
他如获至宝,迫不及待地拿出来,却又如坠冰窖。
这不是容昀枢的衣服,而是上次童书言借用浴室后留下的。
整间办公室,除了外面那个一次性的咖啡店打包纸袋,没有留下过任何属于容昀枢的痕迹。
顾宥白说,生理性的吸引会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对方。
江琛恍惚中想起,在最初的几年,他总是想见容昀枢,想时刻亲密接触。
原来这不是缺乏自控力的失败表现,而是真正被一个人吸引的时候,会出现的正常现象?
他曾经这样不可抑制地喜欢过童书言,却带来了人生中最失败的一段经历。这种感觉再次出现时,江琛强行压抑下来并习惯了疏离对待容昀枢。
可现在看来,他好像又错了?
他游魂般走出休息室,跌坐在办公椅中,望着一地狼藉许久,才按下电话按键。
“赵秘书,通知保洁进来打扫,下午的会议取消。”
江琛的声音嘶哑得如同久病之人,满是无能为力的绝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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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一个世界
往昔休闲会所。
电梯门打开,唐骏总算是等来了救兵,“言言你总算是来了。”
童书言问:“阿琛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啊,琛哥下午就来了,一直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没喝,你去劝劝?”
童书言瞥了他一眼,说:“我有什么立场劝他?现在我和他就是朋友关系,怎么不找他家那位呢?”
“我又没电话,琛哥不肯说。我打电话给凌阳,刚提了句要不让容昀枢来劝劝,他直接骂我少管闲事!你说他是不是吃错药了?接风宴那晚还当众嘲讽人家,现在倒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唐骏扯松领带,想起电话里屈凌阳阴沉的警告还心有余悸,“以前琛哥就拿你没办法,也就只有你能劝得住他了。”
见童书言态度有所松动,唐骏又补了一句。
“其实找容昀枢也没用,一个小玩意儿说的话,琛哥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我试试吧。”童书言摆了摆手,推开门走进去。
包厢里光线昏暗,只有门口那盏昏暗的灯亮着。
江琛半躺在沙发上,显得有些懒散,完全不像是会出现在他身上的仪态。
“怎么不开灯?”童书言打开灯,打趣道,“难道不开灯喝酒更有氛围感?”
江琛没接他的话,语气冷淡问:“怎么是你?”
“怎么?不想看到我?”童书言在他身旁坐下,顺手倒了杯水递过去,“喝这么多?你不是最讨厌喝醉后身体不受控的感觉吗?”
江琛盯着杯子看了片刻,才伸手接过,“你来做什么?”
童书言一听就知道他真的是喝醉了。
以江琛对自己的严格要求,清醒情况下绝不会说出这种失礼的话。
他解释道:“唐骏叫我来的,说你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江琛沉默了一会儿,“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们没有关系。”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一下,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容昀枢:[你今天不回公寓吗?那我先回老房子那边。]
江琛扫了一眼,并没有回信息的打算。
红色的角标显示容昀枢发了七八条信息,江琛却一条都没打开看过。
“怎么,和容先生吵架了?”
江琛没吭声,拿起酒杯又一口闷下。
童书言:“作为这么多年的老朋友,聊聊彼此的感情生活也很正常。你总是这样,遇到事情就憋在心里,问题只会越积越严重。”
“是吗?”
“当初,我们不就是因为这样才分开的吗?”
昏暗的灯光下,曾经的恋人近在咫尺,往事又缠绕上江琛心头。
这么多年,他一直不愿碰触年少时的那段感情。曾经爱得热烈,过后却只剩灰烬,仿佛在无情地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酒精削弱了他的心防,再加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江琛开始怀疑自己对待感情的方式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不愿意也不甘心接受容昀枢不是真正爱他这个事实。
江琛问:“我们分开,是我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