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可我的手现在还很凉。”
陈乱抬手,手指尖在江浔浮红着的柔软脸颊上戳了一下。
江浔没睁眼,只觉得脸颊一侧有一瞬的冰冰凉凉, 像落了一片轻软的雪。
“没关系的哥哥, 我正好需要这个。”
他轻轻握住陈乱的腕骨, 凭着感觉侧过烧得滚烫的脸颊, 带着虔诚、带着脆弱,慢慢贴上了陈乱的手掌心。
略大的温差让陈乱不受控制地屏了一下呼吸。
江浔贴着陈乱微凉的温度,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滚烫的呼吸落在手掌边缘, 汲取着那点珍贵的凉意, 又像是毛绒绒的小动物一般在陈乱手心轻轻蹭着。
似乎是那些凉意驱散了些难忍的烧灼感, 于是少年紧绷着的唇线也放松了些许。
“……有感觉好点吗?”
陈乱垂眼看着江浔。
掌心里的温度高得灼人,仿佛沿着血液的流向一路烧进了胸腔里。
“唔——”
江浔闭着眼含糊地应了一声, 嗓音里带着些黏糊糊的软。
沉重的身体像是被陈乱身上未散的雪气吸引,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朝着陈乱的方向倾斜。
贴着掌心的脸颊变成了整个侧脸的依偎,然后是额头、鼻尖、嘴唇。
湿热的吐息落下来, 柔软的唇轻触在手心里。
在昏暗的光线下暧昧得像一个吻。
那种触感如同毛茸茸的猫尾巴从心尖尖上撩过去。
陈乱的心脏不受控地跳了两下。
但那种感觉也只停留了一瞬, 少年沉甸甸的脑袋便慢慢蹭着坠下来, 带着潮热的虚弱感抵在了陈乱肩头。
那不是一个拥抱。
江浔的身体并未完全投入进陈乱怀里,他只是将脑袋的重量完全交付在那个支点上, 肩膀以下依旧保持着一个克制的距离。
陈乱垂眼,看到的是江浔毛茸茸乱翘着头发的脑袋, 以及低头时露出来的一截脆弱的颈侧。
滚烫的吐息就落在他的锁骨附近,他能感觉到江浔身上一阵一阵高热引起的细微的颤抖。
像只生病的毛绒动物循着本能的依赖想要靠近,却又顾及到陈乱有可能的拒绝,最终可怜巴巴、小心翼翼地克制在了不远不近的位置。
而陈乱只需要一抬手, 就能将这只虚弱的毛绒动物揽进怀里。
不算大的寝室里只有江浔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和偶尔压不住的轻咳,但那种声音又被陈乱自己的心跳声淹没过去。
当从前的亲密依赖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陈乱才发现此时的细微疏离竟然真的会让他感到些许不适。
蜷在身侧的手指放松又收紧,两个人被空气隔开的胸膛之间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细细的线,牵着陈乱想带着他靠近,却同时又有另一种声音在告诉他不可以。
那只是青春期荷尔蒙作祟,当不得真,所以不可以。
你是哥哥,不能如此不负责任地放任,所以不可以。
然而下一刻,空气里忽然响起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
高烧着的江浔攥紧了陈乱肩头的衣服,弓起了背,咳声里都带着急促的喘声和咻咻的气音,以至于带出来一声控制不住的干呕,紧促着眉头眼看着几乎要昏厥过去。
陈乱下意识地立刻抬起了手臂揽在了江浔的背上轻轻拍着。
距离拉近。
终于慢慢顺过气来的江浔顺势趴在了陈乱的胸口,手臂垂落下来落在了陈乱身侧。
距离消失了。
他有些艰难地呼吸着,抬起手臂松松地拢住了陈乱,湿漉漉的嗓音嘶哑着、闷闷地响起来:“唔……哥哥……”
听起来委屈极了。
少年暖而沉的温度填在了空荡荡的胸口,热烘烘的暖着。
陈乱眨了下眼,胸腔里的温度终于融化成一片柔软的水。
他抬手揉了一下江浔的头发:“这样下去不行,我带你去校医室吧。”
少年昏昏沉沉地闭着眼呼吸,没有说话。
陈乱抬手推了一下江浔滚烫的肩头,想去先给他接杯温水。
下一秒,拢在陈乱身侧的手臂却骤然收紧起来。
江浔整个脑袋埋进陈乱的怀里,紧紧地抱着陈乱,如同一只即将要被抢走心爱之物的毛绒动物,嘶哑的声音弱弱地祈求着:“……别走,哥哥……”
“……”
脆弱的依赖几乎是在瞬间就把陈乱心间筑起的那道本就不太稳固的墙击穿粉碎。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安抚地抬手摩挲着江浔的头顶:“我不走。我只是去给你接杯水,好吗?”
“……”
半晌,怀里的脑袋轻轻地点了点,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陈乱扶着江浔的肩膀靠在自己身上喂了半杯水。
高热依旧没有丝毫减退的迹象。
真得得去见校医了。
他打开衣柜找出来一件长到膝弯的羽绒服给江浔披上,扶着昏昏沉沉的少年坐起来,想了想又把帽子给他扣上,摸了条围巾缠了几圈,把大半张脸都裹了进去,帽子和围巾之间只露出来一双湿漉漉泛着红晕的眼睛。
看上去像个可怜巴巴的大号粽子。
“……咳。”陈乱垂下眼睛轻咳了一声掩住即将从嗓子眼儿里窜出来的笑意:“走吧。”
外面的雪依旧没停,冷风呼啸。
一出大楼,刀锋似的寒意立刻就卷着飞雪顺着领口往身体里面钻。
路面上的脚印层层叠叠,被踩烂融化的雪层又被新雪覆盖,最终在冷风下凝成了高低不平的湿滑冰壳。
江小粽子趴在陈乱的背上,双手搂着陈乱的肩膀,下巴沉沉地垫在肩头。
陈乱的脚步很稳,透过帽子的缝隙扎进来的冷风让江浔有些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些许。
几年前也是这个角度,那个时候陈乱正背着他逃跑。
他让陈乱放手,陈乱没有放开。
所以这次,他不会再主动要求放开了。
搂着陈乱肩膀的手臂收紧了些许,风雪中响起少年微微沙哑的嗓音:“哥哥。”
陈乱脚步没停,偏了偏头:“嗯?”
“哥哥。”
“我在。”
“哥哥。”
“你说。”
“陈乱。”
“……”踩着雪的脚步声顿了半秒:“……嗯。”
片刻后又补了一句:“没大没小。”
“可是江翎从来都不叫哥哥。”
“他没礼貌。”
两个人的影子叠成一道,融在脚下的雪层中。
越来越远的对话声也融在了风声里。
等到两个人来到校医室,刚好听到放课铃声。
陈乱随便找了间值班室,敲了两下门。
坐在工位里嘬奶茶的值班医生转过来,愣了一下,然后笑开了眉眼:“哎呀,稀客。”
陈乱:“……”
转身就走。
“等等。”alpha的声音慢悠悠响在背后:“饭点儿了都去吃饭了,今天轮我值班,别的医师都不在,要等到下午上班时间了哦~”
陈乱:“……”
于是他又转了回来,扶着江浔进去坐下。
喻小潭站起来背着手围着两个人转了一圈儿,目光落在江浔昏沉沉的脸上:“喔,发烧啦?最近流感,生病的学生不少。”
额温枪“滴”地一声轻响,喻小潭看着上面红彤彤的“40”啧啧了两声:“你怎么不等他烧傻了再送来。”
陈乱:“……”
陈乱:“别废话了,开药。”
“知道了知道了,这么凶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