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浔的眼眸几不可查地闪了闪,立刻掩盖下去面对着陈乱弯出一抹温和的笑来。
他上前一步,将陈乱拥入怀中,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指抚上陈乱后脑处的头发,垂下来的目光在略长的发尾掩盖之下找到了那点冒了个边缘的、不太和谐的创口贴。
空气里辛辣的龙舌兰气息暗潮一般朝着陈乱漫涌过去。
江浔的目光在屋子里斜靠在桌边挑眉看他的孪生弟弟脸上扫了一眼。
清淡而平静的嗓音带着温热的吐息落在陈乱耳边:“我回来了,哥哥。”
“你为什么不开门?”
第78章
已经完全长开了的alpha站在面前, 光从背后走廊的窗户外投射进来,又被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
陈乱的身形几乎被笼罩在了那片阴影里,呼吸之间全是对方身上清淡而干净的味道。
他抬手推了一下alpha的肩膀, 一种莫名的心虚让他垂眼试图避开江浔的眼神, 含糊其词:“……在换衣服。”
下一秒, 下巴上传来了微凉的触感。
被黑色的皮质手套裹紧的手指轻扣住了陈乱的下颌, 却又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抬起来,迫使陈乱跟那双浅金色的眼睛对视。
alpha的指腹碾过陈乱还有些红肿的唇侧,垂着眼睛, 平静的嗓音里暗海潮生:“看着我, 哥哥。”
“只是在换衣服吗?”
“……”
陈乱抿了抿唇, 沉默了一下。
他偏头从江浔的手指间脱离出来, 抬手握住那只手移开,试图转移话题:“……不是去参加污染区生态研究会了吗, 情况怎么样?”
于是那只扣在下巴上的手又挪到了陈乱的腕骨上,收紧。
空气里不太稳定的龙舌兰味道卷了过去,又被另一股信息素撞开。
肩膀被一条手臂揽住, 往身后带了带。
alpha搂着陈乱, 挑着唇角看着孪生哥哥笑得肆意:“怎么着, 刚回来就急着查岗?”
一母同胞的兄弟两个目光在半空里对撞,信息素擦出了些许火花。
江浔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几秒过后轻笑了一声,放开了陈乱的手腕, 抬手为陈乱细细整理着领口:“情况不太乐观。”
“?怎么说。”陈乱蹙了下眉,抬眼看去。
“k9091重新开始复苏了,你们应该已经收到了训练暂停的消息。”
江浔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其他的低危污染区暂时没有异常,但部分高危地区已经被证实了生态活跃度在不断攀升。”
“包括0号。”
陈乱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不受控制地掐了下手心。
高危污染区这些年一直在生长扩张,却无法使用大型热武器进行轰炸,大规模爆炸会让污染区里天上地下以至于空气中的污染孢子被彻底激活,开始呈几何倍数生长蔓延,一直以来只能依靠机甲部队去一点点分区清理。
0号污染区是现存最大的一片污染区,就位于爱尔华钦洲境内,生态核心就是二百多年前荒兽最开始的降临地。
那里是绵延数百公里的废弃巢穴,星际荒兽留下的污染物质一刻不停地在向外喷洒蔓延,并且磁场紊乱、进入了就几乎等同于与外界断联。
每年都会有大批军人士兵折损在控制0号继续扩散的战争里。
人类不想再被赶回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地下了。
只要还有人活着,这场战争,人类会斗争到底,直到完全胜利。
而陈乱记得0号。
在他死前的六七年开始,爱尔华钦的最大基地就已经联合了本洲所有的现存基地发起了对于0号的大清剿。
结果很惨烈,许多基地派出的队伍甚至无人生还。
很多人都一度认为人类赢不了了,并引发了小规模的安乐死热潮。
与其在绝望之下等待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攻破基地的怪物撕碎,他们宁愿让自己不那么痛苦地结束一切。
那个时候连基地的战斗人员都会觉得,他们在进行一场看不到希望的战争。
基地里是看不到一丝光亮的潮湿阴暗,基地外是漆黑的永夜。
现在距离胜利日已经过去了两个世纪,人类已经清理出了遍地开花的安全聚居区,却又重新收到了0号出现异常的消息。
这让每个人的心都不可避免地沉了些许。
回家的路上没人说话。
陈乱开着车,脑子里都是污染区状态异常的事情,一种隐隐的担忧不受控制地从胸腔里蔓延上来。
两个alpha并排坐在后排,也没人吭声儿,到底有没有私下里掐架,陈乱也懒得去管,反正他感受不到那就当作没有。
车窗开着,行驶间有清爽的风送进来,吹散了车子里略有些沉闷的味道。
车子抵达小区外的时候,有人在发传单,顺手就往车窗里塞了一张。
花花绿绿的彩页飘落到陈乱膝盖上。
“什么东西?”
陈乱拿起来大致扫了一眼,递给后面探头过来的江翎,重新握住了方向盘:“风景区门票打折。”
江翎捏着那张纸翻了翻:“回浪山?这片儿原来是个低危污染区吧,编号多少来着……好像是六年前彻底解禁的,居然开发成风景区了啊。”
“嗯,是b4981号污染区。”
江浔拿过那张传单扫了一眼:“这片污染区的生态核心原本是个小型的荒兽巢穴,开发商拿这个当卖点还原了大部分场景,建了个实景展览园。”
江翎抱着手臂嗤笑出声:“什么钱都敢赚。不过能解禁就说明这片地方已经适合人类生存了,应该是安全的。”
实际上现在地面上人类聚居的地区都是这么来的,一点点以地下基地为中心向外清理解禁。
江浔的目光落在手里的传单上,没说话。
k9091生态核心复苏,高危污染区也陆续出现异常情况,这种刚解禁不久的地区真的还安全吗?
没有人给他答案。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窗外城市的轮廓模糊在一片沉沉的雾蓝色里。
高楼的剪影之间有闪烁着红色信号灯的直升机的影子掠过去,大概率是追猎者在进行日常巡逻。
这两年荒化种袭击事件的频率只增不减,看似平静的城市也开始暗流涌动。
寄托神灵的、卖假药的、搞鞋教的趁机搞诈骗的,都随着恐慌的情绪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悄然蔓延。
完全随机的荒化事件让针对荒化病的科研团队有些无从下手,只能由追猎者加强巡逻,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处理,并带回样本。
这种行为曾经还引发过大规模的抗议,不少人认为那是他们的家人,他们宁愿不要那笔补偿金,也不允许家人被当作实验材料在解剖台上开膛破肚,但都被政府强力镇压了下去。
没有足够的样本,就研究不了荒化病,而荒化病在不停地爆发蔓延,研究成果却毫无寸进。
政府认为他们只是为了全人类,他们别无选择。
江翎最近一直在加训,江浔也是开了几天会连夜赶回的启微市区,两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疲惫,陈乱也懒得做饭,三个人干脆点了外卖回来将就吃。
饭后陈乱去打算去洗澡,抱着干净的睡衣刚进了洗漱间,背后就有略微滚烫的温度贴了上来。
一双手臂拢上了陈乱的腰侧收紧起来,军装制服的带扣和金属胸徽压在背上,略有些硌人。
alpha高大的身形将陈乱整个儿笼在了怀里,下巴垫在陈乱的肩窝里,闭着眼轻轻呼吸。
这些天日思夜想的熟悉味道盈满了鼻尖,也慢慢填上了易感期没能得到任何抚慰造成的令人烦躁的空虚感。
后颈处腺体的位置慢慢涌上来一种潮热。
空气里信息素的味道无遮无拦地开始翻涌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