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直到陈乱死的那年,全基地记录在案的荒化病案例也不过28个。
陈乱没想到二百年过去,居然已经扩散到这种程度了。
“该走了。”江浔看着摊在沙发上的江翎。
随后他看向离他最近的陈乱,伸出手:“能麻烦你扶我一下吗,哥哥。我有些不方便。”
少年看起来有些可怜地坐在椅子里,鸦羽一般的睫毛低垂着,朝他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漂亮的手。
陈乱觉得小孩脚还没好全,之前背都背了好几天了,今天扶一下不过是小意思。
于是拉过江浔的手挂到自己肩膀上:“没问题,扶好了啊。”
“嗯。谢谢。”
正在抽条的少年其实算不上轻,由于受伤的原因只能将半边身体的重量都压在陈乱肩膀上。
毛茸茸的头发有时会蹭到陈乱的侧脸和下巴。
陈乱能闻到少年身上干净的皂香。
比江翎那个天天就知道跟他打嘴仗的破孩子礼貌多了。
陈乱想。
而另一边,江翎暗自翻了个白眼。
搞不懂他哥在装什么。
之前在卧室里还很自然地走路洗漱,下来吃个饭就又“行动不便”了。
把江浔和江翎送上车,陈乱自己乘坐公共交通去军院上班。
比起司机全程接送,陈乱更喜欢公共交通上时那种到处都是烟火气的感觉。
空轨列车上,昏昏欲睡的上班族抱着背包打哈欠,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的学生在嬉笑聊天,金灿灿的晨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外面是蓝天和云,有飞鸟掠过云际边缘。
这个世界没有昏暗不见天日的地堡,也没有飞掠在空中狩猎的有翼类荒兽。
一阵嗡嗡的呼啸声传来,远方似乎飘来了一朵巨大的乌云。
有学生兴奋地趴在窗口上,指着那片渐渐抵近的乌云对同伴说:“是先驱者舰队!他们一定是去执行清剿任务了!”
另一个人羡慕道:“听说先驱者舰队每年都会联邦军事学院招收学生加入舰队。我什么时候能考上联邦军院啊……”
“可是,舰队好像只要alpha吧,咱们beta……”
“特遣队倒是一直都缺人,也会招beta,不过我听说军部有计划成立一个新的部门,也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
两个人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一天的时间悄然流过。
下班出了校门,陈乱又看到了周沛的车。
陈乱心想霸总平时不要忙集团的事,或者跑来跑去给他那个不肖的弟弟收拾残局吗?
隔三差五往他这跑是怎么个意思。
要不,假装没看见他算了。
然而车窗滑下来,副驾上就露出来一张明媚的脸。
乌宁正趴在窗上,朝着陈乱挥手打招呼:“嘿!陈乱——”
于是陈乱脚步一转,又回到了车旁。
“宁姐。”
随后才看向驾驶位的周沛,颔首:“周老板。”
“好久不见,陈乱!今晚有什么安排吗?没有的话要不要跟我们去打球?”
周沛一旁举起双手:“事先声明,这次真不是我的主意。是乌宁想起来你应该快下班了,要我过来接你的。”
“去哪里?打什么球?”陈乱坐上车。
“台球,九球。会吗?”
“会一点。”
实际上陈乱台球打得还不错。
地堡里能有的娱乐活动不多,台球算一个。
基地里很多群年轻人休息的时候会去娱乐室打球,彩头一般都是从废墟里捡回来的小玩意儿,或者从资源处兑换的零食。
有时候是钥匙扣、小玩偶,有时候是压缩饼干、巧克力和汽水。
姜鸣鸣的巧克力一大部分是用贡献点从资源处兑的,还有一小部分就是打球从别人手里赢的。
乌宁带着陈乱去的球厅是会员制,环境很不错。
陈乱觉得包厢里太闷,几个人干脆就在大厅开了个球桌。
乌宁在开球,陈乱看了眼手机。
江翎给他发了条消息:
【没礼帽:晚饭不用等我了。】
【:去干嘛?】
【没礼帽:要你管。写作业不行吗?】
陈乱挑眉。
江翎还会写作业?自从他来到这里,他就没见过江翎碰过课本。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吗?
于是他又发消息给江浔。
【:你弟说要晚点回家,不回家吃饭了。那你呢?】
【不高兴:我跟他一起】
“陈乱忙什么呢?到你了。”
“来了。”陈乱含了一颗水果糖,收起手机。
三局过后,乌宁把手里的球杆一扔:“这就是你说的会一点?会亿点还差不多。不打了,周沛你上。”
“我?我还没你打得好。”周沛有些无奈,但还是接过了球杆,开了球。
陈乱倚着球桌,又拆了根柠檬味的棒棒糖,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
球开得不错啊,好像能清?
但打球没彩头,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来点彩头吗?”
陈乱用球杆轻轻点了点周沛的肩膀。
“跟乌宁打不要彩头,跟我打就要是吧?”周沛道。
乌宁靠在沙发上笑得打跌:“谁让你周老板有钱呢。”
“唉,行吧。”
于是陈乱看了一圈,最后指着柜台里的整包混合果味的棒棒糖:“一轮清台,那包棒棒糖归我。没清完,归你。”
以为陈乱会狮子大开口的周沛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就这?成。”
大厅外传来一阵人声,听起来年纪都不大的样子。
陈乱正在找击球点,没有抬头。
江浔一进门,迎面撞进眼睛里的,就是陈乱趴伏在球台上,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嘴里咬着根棒棒糖,白皙修长的手指压在桌面,身体屈成一条凌厉的弦。
以及沿着笔直的腿部线条向上,轻易就能捕捉到的那条紧绷的弧度。
像是一只匍匐在地紧盯着猎物蓄势待发的豹。
清脆的球体碰撞声响起。
赤红色的3号球被白球碰撞飞旋出去,碰地一声撞在库边后反弹,强硬地撞着袋口的2号蓝球一同跌入袋口。
嗵嗵、
竟然跟江浔的心跳声重合了一拍。
站起来的陈乱正好面朝大门口,一抬头就看到了被簇拥在一群少年中的江浔和江翎,笑了:
“哟,来写作业?”
“诶,诶,那不是……”江翎背后有人捅咕了两下。
“我不瞎。”江翎像是突然回过神一般,拍开后面小伙伴的爪子,直接越过了陈乱的调侃:“看我干什么?台球厅没有禁止未成年人来吧。”
“那倒是没有。”陈乱再度附身击球,“我只是你毫无血缘关系的亲哥哥,才懒得管你。”
“啪——”
两球相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白球撞着最后一只黑8跌进袋口。
然后他握着球杆支起身子,朝周沛伸出手,扬了扬下巴。
“你早就知道能清台,才管我要彩头。”周沛笑得很无奈。
“少废话,快点。愿赌服输。”
周沛起来去柜台付账买糖,那边的少年们倒是嘀咕开了。
“他刚刚说什么?清台了?”
“应该是吧。”
“江浔,你哥这么厉害呢?”
“刚刚那两杆就已经够漂亮的了吧?而且桌上花球都没动,肯定是清了。”
“哇——”
等周沛把糖拿回来的功夫,已经有小孩凑了过来。
“哥,你能带我们玩吗?教教我们呗。”说完才回头看江浔和江翎:“跟你哥玩会儿没问题的吧?”
“你爱跟谁玩跟谁玩,问我干嘛。”
江翎戴上耳机,臭着脸拽上江浔自己去找球桌了。
陈乱身边很快有一群少年围过来。
“来来来,人多热闹呀。有人跟我玩会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