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浔不可抑制地想起那张照片上,陈乱落在那个男孩手腕上的、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那个像是被陈乱从背后拢在怀里的姿势。
那一刻,似乎有一个声音正在他耳边嘶叫着——
别碰他。
别碰他。
不许碰他!
但完全感受不到信息素的陈乱一无所觉。
他只是在听到“分化”这两个字的时候怔了一秒,才有露出一个有些惊讶的表情。
“你们进入分化期了为什么不乖乖在家里待着,跑出来干嘛?出意外了怎么办?”陈乱蹙眉,他摸着怀里昏昏沉沉的江翎滚烫的额头,伸手揽着他,又要去拉江浔的手腕。
只是在即将碰到的时候,陈乱的动作停顿了半秒,转而拉住了江浔的袖子:“抑制剂用了吗?走,先回家。”
“用了抑制贴,但好像作用不太大。”江浔这次乖乖地被陈乱牵住,跟着他走:“我给你打电话了,哥哥。”
江浔鸦羽一般的浓密睫毛垂下来,语气轻轻的,听起来有些委屈,又有些失落:“……但你没有接。所以才出门来找你。”
意识到自己确实在弟弟们很脆弱的时候没能接到电话,陈乱有点愧疚地揉了揉江浔的头发:“我在上课,没带手机。我们先回家,好吗?”
江家的司机就开着车在门外等着,陈乱刚准备把江翎扶进车,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喊声:
“陈教练!”
陈乱回过头,就看到早就离开场馆小半天的喻小潭阳光灿烂地朝这边挥了挥手,小跑过来。
“陈教练你是下班了准备回家吗?”
“不然呢?下班了不回家去苏明达热带雨林给野人当酋长?”
没等陈乱张嘴说话,江翎就不耐烦地盯着来人的眼睛,不乏恶意地嘲讽道。
“说什么呢你。”陈乱有些好笑,不知道江翎对此前压根没见过面的喻小潭哪儿来的恶意,只能暂且归因于孩子分化期,身体不舒服带来的看谁都烦躁。
把江翎塞进车里,陈乱才抬眼看向来者:“喻少爷,我记得你的课时早就结束了。”
言下之意:
你怎么还没走?
“我朋友碰到了熟人,在那边叙旧。”喻小潭回头指了指他过来的那台车,摊手:“已经好半天了,我也不好意思打扰,只能等着。刚好看到你出来。”
“不好意思打扰别人,好意思来打扰我们是吧。”江浔依旧沉默着没说话,倒是坐在车里开着车门,把一双长腿搭在车外的江翎抱着手臂再度嗤笑出声。
陈乱:。
这孩子今天这么大火气。
只是在他感知不到的信息素世界里,三种气息已经冲撞在了一处,开始隐秘地互相压制、撕扯。
然而由于江浔和江翎还在极其不稳定的分化期,这波信息素冲突的后果是,他们后颈腺体的位置跳痛得更严重了,以至于让二人的意识都开始轻微地混沌了一瞬。
“……哥哥。”
一直站在陈乱身后的江浔突然出声,扯住了陈乱的手腕,用滚烫的额头抵着陈乱的肩膀,蹙着眉垂着鸦羽一般的睫毛,用已经开始微微喑哑的嗓音虚弱道:“我……不太舒服。”
陈乱安抚般地拍拍江浔的肩膀,推他上车:“我要先回去了喻少爷,我现在没工夫跟你闲聊。”
说完自己也坐进了车里,抬手就要关车门。
“等等。”喻小潭的手拦在了车门上,嬉笑道:“别那么着急嘛。”
陈乱的眸底暗沉下来,他的耐心已经有些告罄了。
于是他抬眼,朝喻小潭勾起一个凉薄的笑。
眼神却没什么温度,用似乎是开玩笑的语气道:“据说这款车的车门的硬度可以把骨头挤碎而完好无损,连漆面都不会有任何划痕。”
青年有些慵懒地掀起眼皮,支起下巴,半眯着那双漂亮的灰色眸子,弯着唇角轻微地歪了歪头:“喻少爷听说过吗?”
似乎是被陈乱的眼神扎到了一般,喻小潭缩回了手,缓了一秒才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附身凑到车窗边上:
“别那么凶嘛。我只是想问问,陈教练明天还来吗?我能不能预约你之后一周的课时。”
话音落下,陈乱感到江浔握着自己的手腕的手指瞬间收紧,以至于箍得有些生疼,但下一秒,又仿佛是他的错觉一般松开了。
而江翎睁大眼看向车外那张言笑晏晏的脸,立刻张牙舞爪的就要下车。
“老实点儿,现在不是你之前难受得跟我要抱抱的时候了?”
陈乱一把揽住江翎的腰扣回来,摁在座椅上,呼噜了一把炸毛小狗一般的江翎的头发。
“乖,你现在还在不舒服,别折腾了。”
然后回头看向趴在车窗上眨眼睛的喻小潭:“抱歉,我辞职了。”
“?什么时候的事?”
“现在。”陈乱吐出两个字,不等喻小潭说话,就立刻升起了车窗:“开车,回家。”
车外的喻小潭眼睁睁看着那台车从面前开走,站在原地顿了两秒,才突然微微俯身,慢慢笑出声来。
他慢悠悠回到自己那台车上,车上除了有一个司机,别无他人。
打开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陈乱的脸。
画面里的陈乱正笑盈盈地扯着手里一个青年的头发,形状漂亮的嘴唇微微开合。
——正是当初陈乱给杨旗开瓢的那段视频里的截图。
喻小潭看着屏幕上陈乱的脸,这张脸慢慢跟刚刚陈乱坐在车里,脸上挂着冷淡的笑容威胁人的脸重叠在一处。
手指重重的地摁在陈乱漂亮的琉璃灰色眼瞳上,喻小潭嘴角慢慢扯起一道有些怪异的兴奋弧度。
他深呼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拨通了电话:
“安德烈叔叔,下学期结束后,给我安排休学吧。商学院太无聊了。”
“去找找有没有什么渠道能让我进去联邦军校。”
“是的,我找到了新的—— ”
“玩具。”
另一边,江家的车子载着兄弟三个平稳地回到江宅。
等陈乱把两个人形挂件拖上二楼回到房间里的时候,江浔跟江翎的信息素已经可以用混乱来形容。
他们在半路上就注射了抑制剂,只是似乎毫无作用。
可陈乱是个beta,他完全无法对分化期的难捱感同身受,也没有信息素可以释放出来给予他们安抚。
房间里两种信息素如同混乱的潮汐,一波又一波翻涌着,指向的终点却完全在同一目的。
而陈乱处在这些涟漪的交汇点,一无所觉。
陈乱几乎是被江翎拖着压到沙发上的。
江翎双手箍着陈乱的腰,滚烫的额头抵着陈乱的锁骨,沉默着与汹涌的信息素乱流对抗。
闻着陈乱身上干净的味道,他会觉得脑海里的嗡鸣能减轻一些。
但是好像……
还不够。
他的信息素似乎正在渴求着……某种东西。
但他找不到。
他在陈乱的身上找不到那种……
能够真正安抚住他混乱的信息素的味道。
……对了。
陈乱是beta啊。
他根本就没有信息素!
他无法标记!
江翎有些烦躁地咬牙深呼吸,忍住了摁着陈乱的脑袋强行在他后颈腺体上用力咬一口的冲动,却又无端地想到了陈乱那张暧昧的照片,想到那张趴在车窗上纠缠的讨厌嘴脸。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缠上了他。
不高兴,不舒服,很不爽。
想咬人。
于是他扣住陈乱的肩膀,在陈乱惊愕的目光中,一口咬在了陈乱形状漂亮的锁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