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悬的灵魂才好似从寒冷的虚无之中重新回到躯壳之中,心脏重新跳动,泵出的新血裹挟差点失去的刺痛,可此刻是痛也是生。
如果沈止死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直到此刻,沈疾川才重重呼出口气,捂住自己的脸,低泣出声。
混合着后怕和哽咽:“哥……”
-
两天后。
海市某精神专科医院。
独立病房。
监护仪器滴滴答答。
沈止被转移到了这里接受长期治疗,他还没醒,靠营养针维持营养,左手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苍白的皮肤上浅青色的经络分外明显。
两天时间,他又瘦了些。
胸膛微弱起伏,心脏在里面跃动着,织成一根细细的,拉扯着沈疾川的线。
人刚转移过来,医院医生暂时不让沈疾川进去,他只能隔着窗户往里面看。
季溯看看里面躺着的那个,又看看外面站着的这个。
他风尘仆仆疲倦的脸上再次出现恍惚,“真是玄幻。”
沈疾川回头:“谢谢你了,季溯。”
沈止自杀那天晚上,家里响起了警报,自动通知了120以及三名监测人,救护车才来的那么及时。
季溯摆摆手:“没事,他之前一次发病的时候,我跟李医生商量了一下,在他右手疤痕皮肤下,植入了一个微型芯片,监测他的生命体征。本来以为用不上的,没想到……”
两天前。
他手机警报声响起来的时候他正在睡觉,天杀的,他还以为哈尔滨地震了呢,整个人一激灵清醒过来,抓过来手机一看,顿时松了口气。
哦哦,不是地震。
是他好兄弟生命体征降到警戒值了啊。
他盯着手机反应了两秒,瞬间尖叫出声:“救命啊救命啊啊啊!!!!”
于是一边尖叫一边飞速联系李医生和另一位负责沈止心理治疗的医生,连夜定了最近的航班,把快结尾的案子托给团队的另一个人,风驰电掣赶了回来。
就沈止这个孤家寡人的状态,没了他,说点不好听的,别说病危通知书没人签字,恐怕连给他收尸上坟的人都没几个!
他极速赶过来,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当天晨光初起就赶到了沈止抢救的医院。70久似陸三漆三灵
一到监护室,就看见外面坐着的沈疾川。
季溯一声卧槽脱口而出:“沈止你他爹的想死啊,怎么从监护室里蹦出来了??医生护士没管你?不是你长本事了是不是?怎么想的??他大爷的我从——”
沈疾川浑身狼狈,手背残留了零星血迹,扭头看过来。
“………”
季溯懵了。
他匆匆的步伐就这么慢慢停了下来。
他西装革履,只是衣衫褶皱,十年光阴将他从那个抄别人作业,傻兮兮但跟讲义气的大男生,变成了成熟事业有成的男人。
从前青涩时代的记忆早就开始变得模糊。
但当他看见沈疾川的那一刹,好像有种时空倒流、旧照片重新变得青葱的冲击感。
许久,他对自己无奈笑了:“我也幻觉了,真是的。”
他找来监护室的医生,“沈先生怎么样了?”
医生说:“已经脱离了危险,正在观察。”
季溯明显松了口气:“现在能进去看看吗?对了,缴费的地方在哪。”
医生:“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季溯:“我是他朋友。”
医生:“这样啊,不过沈先生的弟弟已经交过费了,监护室目前不能进,还要观察。24小时后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了。”
“等等等等,”季溯说,“沈先生的弟弟?”
医生指了指沈疾川的位置:“是啊,沈先生的弟弟,沈疾川。也是他送沈先生过来的。”
“………”
哈哈。
说什么呢?
原来沈止他弟叫沈疾川啊。
季溯咽下口水,僵硬回头。
老天啊。
那一坨蹲着的玩意儿真不是他的幻觉??
医生走了后,季溯深呼吸几次,一步一步挪过来,站在了沈疾川身边,试探询问:“哥们,你,沈疾川?”
沈疾川勉强对他扯出个笑。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到这里,但总之……好久不见,季溯。”
季溯彻底傻眼了。
……
回忆结束。
后面就是沈止转移到普通病房。
季溯联系李医生,将沈止转院,转到精神专科医院接受治疗,这里24小时有人监护,病房独立安静,比之前医院更适合他。
直到现在,才彻底安顿下来。
季溯拍了拍站在病房外的沈疾川,“川哥,别看了,能进了护士会跟我们说的。你好久没合眼了,找个地儿睡会?”
这所医院独立病房是有陪同家属休息室的,只是沈止从来都是独住,他那间休息室用不上,让给了别人。
现在沈疾川来了,自然空不了了,休息室还在收拾。
沈疾川中间回了趟家里,收拾了些日常用品和其他衣服过来,放在行李箱里,现在搁在病房外。
“我不困,我想等他醒。”
季溯:“他醒了之后估计还有的折腾,你得养好精神才能跟他斗智斗勇。”他语气故作轻松,转移沈疾川的注意力,“川哥,你别看他平时安安静静的,有时候犟起来简直跟头牛一样。我在他家装大喇叭那回,他气得差点跟我绝交,冷起来脸可吓人了。”
“欸……”他想到什么,“那天那个电话,你给我打的?”
沈疾川:“嗯,我刚来,不知道他住哪。”
季溯:“还真冤枉他了。”
他们坐在病房外长椅上,医院暖气将外面冷气隔绝。
沈疾川换了身衣服,是沈止的:“我去找他那天,他情况就已经很不好了。本来,我想着过完生日,就带他来医院的。我没想到……”他静了下,“那是他亲手做的蛋糕,他一口都没吃。”
季溯无言,叹了口气:“川哥,别想太多,现在人没事儿就行。”
沈疾川:“他是真不想活了,安眠药,浴池,割腕。季溯,他是穿着白大褂,用手术刀割的腕。”
季溯:“……他之前想做医生,家里藏着手术刀,也正常吧。”
“不正常的。”
他们是同一人,所以沈疾川事后一想,就知道当时沈止在想什么。
沈疾川将衣服袖口放在鼻尖,嗅着零星属于沈止的味道,这味道可以让他平静,泛凉的指尖攥着这点气息,像是抓住了一点沈止还在的心安。
良久他平静说:
“他是用自己的理想,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早早早[垂耳兔头]
第79章
在季溯的证明下,沈疾川凭着这张脸,成了沈止亲弟弟,现存在世的唯一亲属。
往常李医生都是和季溯交流沟通,现在自然换成了沈疾川。
李医生从病房里面出来,说:“家属过来,有些事我得跟你说。”
“这里,”沈疾川快步过来,强行压住进去看沈止的冲动,跟在李医生身后:“您说。”
李医生带着沈疾川去了他办公室:“根据沈先生之前的治疗情况来看,他是个很坚韧的人。”
“幻听幻视如此严重的病人,我从医至今也只见过两例,沈先生是第三例,前两例患者,承受不住精神折磨就会反复伤害自己的身体,从自残程度越来越深到最终自尽,这是有过程的。”
“而沈先生,他的治疗时间长达十年,我从没见过他对自己做出任何自残行为,就算有过念头,也从没真正实施过。所以他这次突然自尽,我真的没想到。”
沈疾川沉默地听着。
李医生:“我觉得,不排除是你的存在刺激了他,他本来就分不清现实虚幻,你跟他长着一样的脸,”说着他皱了皱眉,觉得逻辑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