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聊了几句,沈止拒绝对方要给他送锦旗的强烈执念,在对方无比可惜的叹息声中挂断电话。
这段时间醒了睡睡了醒,还要应付放学回来的沈疾川,积极努力展示自己逐渐变得正常的状态,其实还蛮累的。
他都快忘了还有监控这回事。
其实沈止可以用强硬的手段赶沈疾川离开,可不得不承认,他心里其实很矛盾。
他不想在沈疾川眼里看见怜悯和同情,更不想接受对方的特殊照顾,他一边想让沈疾川走,一边却控制不住的留恋着两人相处的时光。
即便事事都被迁就,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废物。
他厌恶这种感觉,却又贪恋这种感觉。
就这样纠结着,他背着负罪感,默认了现在这种相处模式,等他恢复差不多了就立马结束这种模式。
这段时间,小川学校、沈家和他这里三头跑,怕是很累。
还好,沈疾川能从监控看他,会免除很多担心。
监控是个好东西,有监控在,他总算没有耽误拖累沈疾川更多。
可是万一……
他如果一直不好怎么办?
沈止发呆这一会儿,FX上收到了卖家的软件链接。
他下载之后,很顺畅地点进了监控后台。
一个个看过去,画质总体来说不错,这样,等今天晚上沈止放学,他就可以第一时间发现他来了,然后提前调整自己的状态。
不用再等沈疾川进门之后,才强压下脑中升起的虚假感,对沈疾川微笑。临时反应总没有提前准备的反应自然。
监控画面划到周老板书店的时候,沈止停住。
他嘴角的淡笑渐渐消失了。
只见画面中,有个极其眼熟的身影正蹲在书店里,穿着校服,捧着一本练习册在做题,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正是每日跟他说‘沈哥,我去上学了’的沈疾川。
第34章
沈疾川手机里什么沈止看不清,但可以猜到——
那是他所在客厅的监控画面。
沈止有一刻怀疑现在看见的是幻觉,可他更加清晰的认知到,他现在是清醒的。
所以。
沈疾川根本没有去上学?
是今天下午没去,还是……
沈止在手机里翻出他高中班主任的电话号码,打了出去。
对面接通很快:“喂,你好?”
沈止看了眼客厅的监控,回了卧室,说:“你好,我是沈疾川的远房哥哥,我想问一下,沈疾川今天是请假了吗?”
“沈疾川?”班主任说,“他请了长假,说是要照顾家人。”
“长假?从什么时候开始请的,请多久。”
“大概半个月前请的假,说要一直请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
“你是沈疾川的远方哥哥?堂哥?表哥?唉,虽然这话不是我这个班主任该说的,也不合适,但我还得说一句,小川学习很好,天赋很好,是板上钉钉的TOP高校的苗子。你们要不找个别的亲戚,来帮他照看家里,一直这样,对一个即将高考的孩子来说,实在是拖累……”
“我从教这么多年,没见过小川这么孝顺的孩子,但孩子体谅家里,家里也该体谅孩子。他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最后一搏了,别真叫拖累了。”
班主任还是记忆里的那样,面冷心慈。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无一不是替沈疾川的前程和未来考虑。
沈止坐在床里侧,未束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脸上的神情。
“你们是亲戚,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小川这孩子,会记心里一辈子的。小川他哥哥,你劝劝那孩子,让他快点回学校上课。”
“喂?”
“喂?小川他哥?”
沈止抬起头,下午时分,温暖的夕阳的光穿过窗户,照在他的瞳仁上。
漆黑的瞳仁被阳光染成了温柔的深棕色。
他抬手挡了一下,阳光穿过指缝,零星落在苍白的脸上,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都笼了一层浅浅的柔光。
手背上的针孔已经消失不见了,针孔周围的淤青也几乎彻底消散,但仍有一些淤黄的边角。
就像是身躯内里的腐朽已经遮掩不住,蔓延到了皮肤上。
他笑了笑。
对班主任说:“很抱歉,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失责。您放心,此后不会再有任何事耽误他,小川很快就会回到学校,正常上课了。”
电话挂断。
沈止打开手机监控后台,画面里,沈疾川一直在看手机,咬着笔头的动作透露出些许焦躁。
大概是看他在卧室待了很久,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呢?
担心他自残、自虐?
沈止离开卧室,在客厅站了一会儿。
见他出现,画面里的沈疾川明显安分了下来。
沈止去了厨房,他把沈疾川藏起来的刀找了出来。
沈止是知道沈疾川会在他离开的时候,把家里所有尖锐的东西都藏起来的,尤其是刀具。
之前有一次他想用刀切菜做饭,这样沈疾川回来就不用着急忙慌的做饭了,他们可以一起吃完,小川还能睡会儿午觉。
当他发现刀具藏起来的时候,他就猜到了沈疾川这样做的原因。
他怕他病得浑噩的时候,会用尖锐的东西伤害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沈止就放弃了,他也怕沈疾川在学校看见他动刀,会急的从学校请假出来。
于是他把刀放回原位,安安分分的等沈疾川回来做饭。
但是这一次……
沈止翻出水果刀,走到了客厅,坐在地垫上,对着自己的手腕比划了几下。
几乎是瞬间,监控画面里的少年就有了反应,他猛然起身,坐着的凳子都碰一下歪倒,然后极速上楼,开门,冲到客厅。
沈止在客厅的矮桌上切黄瓜。
咔哒。
咔哒。
刀刃和玻璃桌面轻碰,黄瓜片粘在刀背上。
沈疾川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三两步上前,一把握住沈止的手腕,将那水果刀放在旁边,然后将沈止袖子撸了上去,翻看检查。
发现没有伤口后,他提着的心才倏然一松。
他额间是吓出来的细汗。
后怕和惊惧让沈疾川心跳怦然,他眉间折痕深深,语气控制不住的有些冲:“好好的,为什么把刀找出来切黄瓜?”
沈止任由他握住手,没什么反应。
沈疾川缓了片刻,语气温和下来:“想吃东西了是不是?乖乖在这里等一会儿。”
他把玻璃矮桌上的狼藉水渍收拾干净,回厨房切了一盘水果,放在矮桌上,上面还贴心的插了牙签——去了尖的。
沈止问他:“沈疾川,你是真的吗?”
沈疾川不回答他,把厨房刀具藏得更严实了,甚至锁上了门。
不管沈止怎么朝他说话,他都不回答,表现得像是个幻觉。
所以前几天,沈疾川也是这样的?用了幻觉的身份,时不时上来看他一眼,照顾他,将他弄乱打碎的东西复原。
而他却以为那是真的幻觉。
那他装作快康复的样子,每天给放学回来的沈疾川展示出精神状态良好的一面,又是在做什么呢?
自觉戏演得很好,可以织成一场真实。
其实在看客眼里,漏洞百出,何其可笑,可悲。
沈疾川收拾完东西,站在旁边观察了他一会儿,见沈止平静的吃水果,略微放下心。
他没往楼下去了,就坐在餐厅,远远看着沈止。
沈止吃完,去卧室翻了许久,摸了个东西攥在掌心,在手机备忘录里打了几行字,回到客厅闭眼休息。
一人假睡,一人守在餐厅静静注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快到了沈疾川平时放学的点。
沈止手机闹铃响了,他慢慢睁开眼。
沈疾川立马出门,约莫一分钟后,他背着书包重新打开门,语气昂扬喊道:
“沈哥!我放学回来了!今晚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