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他哥哥,难道不是因为他可以给沈家创造价值,可以把你护在羽翼下,让你不受任何风雨侵扰么?你知道你哥的辛苦,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付出,而你只需要给他一点口头上的关怀,就可以换来他更加心甘情愿的为沈家肝脑涂地。”
“沈承宗,你自以为是的真心和关切,真虚伪。”
沈承宗:“你胡说!我没有!”
柯朝兰拽了他一下,对着沈止歉意道:“对不起啊,这孩子还小,只是关心他哥而已……”
“我再重申最后一遍,”沈止冷下脸,“沈疾川是我弟弟,不是他哥,也跟沈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两位,听得懂汉语吗?”
一片静默。
柯朝兰:“是这样的,沈先生。你之前给他叔公那十万块钱,没了。”
沈止佯装拧眉:“什么叫没了?”
柯朝兰像是有点难以启齿,“就是…他干点生意,全赔进去了,我们……”
沈止:“赔进去和我有关系吗?钱给了你们,怎么,亏了还要我补回来?”
他起身就走。
“不不不,不是赔了!”柯朝兰连忙拦下他,咬牙说了实话,“他叔公卖假药进去了,那十万块应该是充了公,一分也没落我们手里,我实在是没办法,家里承宗要上学,我也要吃药,实在是没办法了。小川是个孝顺孩子,他肯定不会看着我们这样的,你是他哥,你帮帮我们,行不行?”
沈止重新坐了下来,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沉吟道:“那怎么不让沈承宗出去打工?也不是非要上高中读大学。他是你孙子,应该担负起这个家的。”
柯朝兰:“……这怎么行呢?!”
“他读了这么多年书,还有一年就考大学了,出去打工有什么前途?”
沈止眉梢挑起。
柯朝兰也意识到什么似的,“当时他叔公叫小川出去打工,我也是不同意的。”
沈止:“直白点吧,你们要多少钱?”
柯朝兰讨好一笑,说:“小川他哥,十万我们肯定是不想了,你随便给个七八万的,能让承宗上完大学,就行。”
她说完,沈止好一会儿没说话。
对于这种无耻行为,他表情上也不见半点愠怒。
但就是这种沉默,却叫人如坐针毡,感觉像是无声的羞辱一样。沈承宗坐不住了,低声说:“奶奶,咱们走吧,他肯定不给的。”
“你给我坐下!”柯朝兰瞪了他一眼,随后继续看向沈止,“您觉得太多的话……”
“其实我有个问题。”
沈止问:“我听小川说过,你有阿尔兹海默症,是吗?”
柯朝兰一顿,面上浮起悲苦:“是的。”
沈止:“我还听说,你的药都是从柯叔公那里拿的。既然他卖的是假药,那给你的呢?”
柯朝兰愣住。
沈承宗也呆了一下,看向柯朝兰:“是啊,奶奶。”
沈止十分关切:“这样吧,你毕竟养了小川这许多年,我还是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假药对身体的危害性很大。”
柯朝兰:“不、不用了吧,那是我弟弟,再卖假药,也不可能害我。”
沈止:“检查一下没什么的,尤其是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癌症肿瘤之类,早查出来可以早治疗。”
见柯朝兰还要拒绝,沈止便皱起眉头:“这样吧,查完之后,我把钱和医药费一起给你,省的以后你再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过来纠缠。”
柯朝兰踟蹰:“只查身体?”
沈止:“嗯,看看假药对身体有无危害。”
沈承宗担忧说:“奶奶,去看看吧。”
柯朝兰犹豫半天,“……好吧。”
黑镜在手机上点了几下,“老板,省医院专家号,今天出发,明天一早看诊。车票已经订好,现在出发?”
沈止点头,根本没给柯朝兰和沈承宗反应的时间,“你们回家拿身份证,我去大路口等你们。”
柯朝兰和沈承宗纠结片刻,“好。”
沈止端起咖啡杯,抿了口咖啡,少顷道:“多谢你昨晚的提醒。”
他说的是昨晚酒吧的事。
黑镜瞬间来了兴趣:“怎么样?”
沈止沉默不语。
黑镜:“啊。不是吧,我猜错了?”
沈止:“你猜得很对。”
黑镜委实不理解了:“那你怎么这副表情?难道不应该敲锣打鼓放鞭炮庆祝谈恋爱纪念日吗?”
沈止没回答:“总之多谢你,要不是你,我估计会很久才能明白他的心思。”
黑镜:“那他知道你已经知道他喜欢你了吗?”
沈止摇头。
黑镜震惊:“老大,肉都摆在嘴边了,你张嘴就能叼住,你在不知道他喜欢你之前,都要忍不住上前撕咬和血生吞了,怎么确定他喜欢你之后,反而装起来优雅了呢?”
他是真的震惊。
他看人向来很准,沈先生和他弟弟之间,看似是后者小狼一般暗戳戳的试探和表达占有欲,其实斯文冷淡的沈先生才是真正的猎食者,他身上有股压抑已久的危险气息,一旦尝到血腥气,必定疯狂吞食不会撒手。
黑镜原以为他们昨晚会干点啥事儿呢,现在看来,不仅什么事都没发生,沈先生反而还给自己套上了口枷。
离奇,离谱,离大谱。
“……”沈止捏捏鼻根,“我会和他说的,但不是现在。”
黑镜匪夷所思:“你不会还想用各种各样的手段,逼迫他放弃喜欢你吧?那是发刀狂作者写的虐文小说啊!”
沈止无语:“不会。”
他不舍得沈疾川那样伤心。
他清楚,沈疾川喜欢上一个人之后,不会轻易更改——哪怕这个人对他来说是自己的哥哥。
哪怕囿于伦理永远不说出口,哪怕一无所有遍体鳞伤。
他确认喜欢,就算这条路荆棘遍布,他也会倔强到底,勇敢坚定地走下去。
沈疾川不会放弃。
但沈止是个胆小鬼。
在那种喜欢面前,他感到恐慌,于是脚步悬停,转头藏进了安全屋里。
他告诉自己等一等,再等一等。
等他把自己调整到最好的样子,再回应那份喜欢。
黑镜:“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沈止:“他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这些有的没的会影响他。所以……”
黑镜这才想起来那个小子还是个即将高考的宝贵高三生,于是点头:“也是。”
普罗大众观念里,高考确实是这段时间最重要的事情。
一切影响小孩高考的因素都该切除。
沈止拿起放在旁边的包,朝着大路口走去:“还好,昨晚没有真的喝醉,不然他肯定就发现,我已经知道他的心思了。”
黑镜跟在他身后。
如无意外,这是他最后一次陪沈止出差。
他好奇道:“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暴露了,他会怎么样?”
沈止微愣。
细想片刻,他发现他找不到确定答案。
沈疾川的命运在他介入之后,和原本的走向发生了巨大偏移。
人受环境影响,在环境中成长,沈止从来没在十八岁的时候遇到一个把他从泥沼里捞出来的哥哥,自然也无法揣测沈疾川此刻的心思。
人有时候并不是能完全了解自己的。
沈止摇摇头:“还好,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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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省医院。
一行人在省里的酒店睡了一晚。
起来后一大早,沈承宗就陪着柯朝兰来做全套的检查。
沈止并不在。
黑镜倒是在旁边,面对柯朝兰的询问,他显得不太耐烦:“就是走个过场而已,老板不用亲自来,你不是有孙子陪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