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之后,方言收拾东西,郑大宝去河边喝水。
方老二扶着张秀沿着地头上的小路慢走,不知二人说了什么,张秀竟生起气来,甩开方老二的手便往回走,方老二赶紧追上去哄。
便是这几步之间,张秀踩到松软的土地,脚底不稳,滑了一下,虽然方老二赶上去扶住他,他还是扶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
这可把方老二吓坏了,他赶紧朝着方言喊道:“言哥儿,快去请大夫!请产哥儿!”边喊还边将张秀抱了起来,往家的方向跑。
见他如此,方言也急了,向河边望了望,好几个人围在那儿,也看不见郑大宝。电光火石之间,他决定先去找郑大宝,毕竟找大夫、产哥儿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顾不上地上的篮子,他边向河边跑,边大声喊道:“大宝!”
待快跑到河边,才见郑大宝走了出来,半身棉衣沁了水色,发髻也有些散乱,脸上还有带着伤。
“你这是怎得了?”方言边问,边上前拉上他往回跑,道:“阿么肚子疼,爹先抱他回去了,我去找产哥儿,你骑马去县城找柳大夫。”
请来的产哥儿是个老哥儿,经验丰富,这会儿见张秀捂着肚子叫疼,褪下他的下衣,见有血色,便道:“应是要生了,赶紧准备热水。”
方言去厨房烧热水。方老二则被赶出了东屋,他心中着急,便在堂屋里度来度去。
东屋不时传出张秀痛苦的喊声,听得人心中焦急。
约过了一个时辰,郑大宝终于带着柳大夫回来了。
柳大夫只进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待见他出来,方老二赶紧问道:“柳大夫,如何?”
柳大夫皱着眉道:“确是要早产,你们要早做准备。”张秀本就岁数大了,如今又突然扭了一下,对于三十岁的哥儿来说,早产可是件要命的事儿。
见三人都是一脸担心,柳大夫也不好将不祥的话说出来,只对着郑大宝道:“你且随我回糙堂抓一贴药,待要生时给他灌下去,或能起些作用。”
待药煎好,太阳已经偏西,三人也没有吃饭的心思。
张秀的喊声不复初时的响亮,只是偶尔有声低呼,不知是没力气还是不疼了。
这时房里传来产哥儿的声音,“拿油灯来!”
方言赶紧将家中的油灯找出来,点上,拿了进去。
放油灯时,不可避免的看见炕上半躺着的张秀,此时的张秀闭着眼睛,脸色发白,嘴唇处有血迹,白日里整齐的发髻,此时也散乱不堪,头发一绺绺的粘在那里。
那产哥儿推了推张秀,又上手去掐他的人中,不停地唤道:“醒醒,醒醒。”
见qíng况不对,方言赶紧上前,急道:“这是怎得了?”
产哥儿手上动作不停,面带担忧道:“昏过去了,”又过了一会儿,见张秀醒了,他才松了口气。
张秀虽然醒了过来,却觉浑身无气,使劲儿睁了睁眼,才看清面前的方言,他伸手够了够,方言见状,凑得近了些,握上他的手,唤道:“阿么!”
张秀虚弱的回握了一下,声音轻飘飘地道:“言哥儿,我,怕是,不行了,听人说,可以剖腹取子,若是我,死了,你一定要保,保住我的孩子。”
见他连眨眼的动作都缓慢了许多,手上更是没甚力气,似是要放弃一般,方言心中着急。
虽然是后阿么,张秀却待他很好,此时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张秀就这么去了,他做不到。
狠了狠心,方言紧紧抓住张秀的手,恶狠狠道:“张秀,你休想方家给你养孩子,若是你死了,你的孩子也活不了!”
见他眉头皱了起来,方言又接着道:“你若死了,我爹明日便能娶个新哥儿!你便只有同他过这一年多的命,你甘心吗?”
不知哪句话刺激了张秀,他又燃起了希望,手上用力抓紧方言,他对着方言道:“我饿了。”
方言将他的手放回去,盯着他的眼睛道:“我去给你做饭,若是你死了,你的孩子也得死!”
出了东屋,方言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对张秀说出这样的狠话,他心里也不好受。
待吃了一碗面之后,张秀终于恢复了些力气,东屋又传出一阵阵的喊声。
到了戌时,喝了柳大夫开的药之后,终于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之后,传出了婴儿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