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要停,但还得慢慢来。
“去沿海的镇上购置礼品了,说回去带给凌阳郡主。”
桌案后是一沓军文,有倭寇近来动向的密报,“人回来了就让来见我”,说完摆了摆手,让人退了下去。
两个人一外一里,各自处理着军务,寻常而自然。
药端上来的时候,刘显停了笔,亲自给晏良端去。
里卧比外面暖些。晏良依旧披着狐氅,一袭胜雪,正伏在案前就着灯烛看得认真。左手食指一寸寸在两州海防图上划过,右手握着毛笔,在思考着下一处换防的地点。
突然抬起了头,见刘显一脸笑意地站在自己面前,自动开口:“子嘉。”
刘显点了点头,把手里的药盅搁在桌边,“停药慢慢来,这次先喝点,我让减了分量”。
晏良搁下笔,看着刘显沉默。刘显面色不改,眼里有什么清清楚楚,毫不掩饰。
晏良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看过,稍稍偏过头,看到药盅,拿起来一口喝了,有些气急,喝完捂嘴闷咳。
捂着的手被不容置疑地拿开,下一刻,甘甜的话梅被塞进来好几颗,耳边是刘显忍俊的声音:“你怎么变得跟刘轼一样喝药了,壮士断臂似的,一口闷,不嫌苦?”
不说还好,一说,憋了一早上的气全出来了,“刘显!”
“嗯?”
“我可比你大六岁!你——”
“知道了,知道了”,刘显难得起了玩闹的心思,装作很烦的样子挖了挖耳朵,“景贞你也就二十出出头,怎么这么古板,跟个老头子似的”。
晏良简直要气炸了。
这话怎么都不像刘显说出来的!
面前这个人,早就不见了刚进门时的严肃端重、不苟言笑。此刻,嘴角勾着,眼里有着戏谑,很亮地瞧着晏良,说出口的话还有几分油嘴滑舌。
刘显觉得这样满脸通红,气呼呼的晏良真的很好,好到他——
倾身上前,额头抵在面前人瘦削的肩上,狐氅柔软的毛发轻轻拂过,有药香,还有这个人独特的气味,一如幼时那个被手把手教着习字的中午,gān燥惬意。
晏良一愣,“子嘉……”
“景贞,你真的很好。”
“你怎么这么好。”
闭眼,全是这个人。
初见时的彬彬有礼,温文尔雅,被封无双国士时的沉默安静,笑意浅淡,后来,后来这个人千里迢迢相助,梦中醒来,那一抹昏huáng下的伏案疾书,用心良苦,都成了他此后经年不歇的一遍又一遍。
晏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肩上的重量让他一时间心里酸酸的,又有些软。
“哥——你这——太热啦!”一个巨天响的喷嚏。
是刘轼的大嗓门。
晏良好笑,刘显抬头,转身看了眼,不知怎么有点气闷。
“景贞哥哥呢!”门帘刷得一下被甩开,一个大熊抱,晏良被笑呵呵的刘轼抱个满怀。
晏良笑出了声,“子允回来了?”
刘显不动声色,把人拉开,“你景贞哥哥刚刚喝完药,别闹”。
刘轼无所谓,松开了手,抓了一大把话梅,“啧,景贞哥哥还和小孩子一样,我现在喝药都不吃甜了!一口闷!一下就过去啦!”
晏良白眼,按了按眉心,他算是知道了,这刘家兄弟一个个都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第十九章
晏良直接把两兄弟都轰了出去。
帐里有腊梅的香气,暖炉烧得盛了,香气也更加浓郁。桌案上有一束莹huáng小巧的梅骨朵儿,是刘轼刚刚带进来的。
这个刘轼……
晏良拿起来看了看,尖梢上还带着雪晶子,玉骨冰姿,疏影别具。
到底是京城刘二公子。
听往日里赫舒说,苏荷馆的姑娘都喜欢刘二公子,cha科打诨,讨人欢心,一掷千金,毫不吝啬。
有时候给自己写信也说哪个馆子里哪个哪个姑娘好看,等晏良养好了病,一定带去潇洒潇洒:无双国士的名号就是不见其人,也是心向往之。
晏良被逗得大笑,这小子!
后来玩得过分了,指名要娶一个姑娘,家里急了,直接送来了刘显这里,让好好锻炼锻炼。于是给晏良的信也少了,偶尔来几封,不是嫌弃朔州没有京城的杨柳依依,莺歌燕舞,就是吐槽他哥的严格无qíng,大义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