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啾着许愿今晚一定要做梦,最好是能梦到一点关于镇国侯府的记忆。
要有用的那种。
不论裴度本人是什么性格,都不妨碍裴度在毒唯小鸟眼中越发无所不能的光辉形象,尤其是沈啾啾之前发现,他做梦的前提是贴着裴度睡之后。
更是有种把裴度当小鸟金手指看的趋势。
所以——
拜托了,恩公!
平白无故被拜了三拜,听着小鸟啾啾叽叽不知道说了什么东西的裴度:“……”
许愿完毕的沈啾啾从裴度身上滑下去,跳到属于小鸟的枕头窝窝里躺好,展开翅膀贴上裴度的脸颊,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裴度:“……”
他给小鸟的肚皮盖好帕子,闭上眼睛。
算了,睡吧。
大概是虔诚许愿真的起了作用,许久没有做梦的沈啾啾闭上眼没多久,便陷入久违的梦境里。
梦到的,还真的就是入睡前许愿的镇国侯府。
***
沈溪年刚被接回镇国侯府的时候,不论是镇国侯还是继母周氏,表现得都十分和蔼可亲。
唯有那个同父异母,年岁并没有差多少的弟弟,看着沈溪年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排斥。
或者,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嫉妒。
琉璃盏入府那日,恰是春分。
沈溪年披着素白狐裘站在廊下,看着仆人们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锦缎包裹的木箱穿过庭院。
春风还带着料峭寒意,他不由得轻咳两声,苍白的面颊泛起病态的红晕。
“大少爷,侯爷让您去正厅。”小厮恭敬地行礼。
沈溪年点点头,拢了拢衣襟朝正厅走去。
沈啾啾透过沈溪年的眼睛,看到了镇国侯府的种种陈设。
不是不好,而是好过头了,显得有些浮。
陈列摆设,花园造景无一不是珍品。
比起裴国公府,明明也是祖上有功的勋贵之府,镇国侯府莫名有种强撑场面的暴发户之感,
还未踏入厅门,沈溪年就听见沈原兴奋的声音:“父亲,这真是西域进贡的琉璃盏?据说能在月光下映出七彩光华?”
“自然是真的。”镇国侯沈明谦的声音里带着得意,“这可是稀罕物件,这次京中统共就进来了三件,得来很不容易。”
琉璃盏。
小时候他摔出一个豁口,然后被母亲用来给他当洗笔碗的那种?
唔……算了。
沈溪年脚步微顿,整了整衣袍才迈入门槛。
厅内,生父镇国侯沈明谦端坐上首,继母周氏坐在一侧,而沈原则半跪在一个打开的锦盒前,眼中闪烁着喜爱痴迷的光。
盒中静静躺着一盏琉璃器皿,通体晶莹剔透,盏身雕刻着繁复的缠枝纹,盏托则是莲花造型,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彩。
好看是好看,但曾经看多了琉璃珠子玻璃窗的沈溪年心里是真没多少波动。
“溪年来了。”沈明谦看见长子,脸上堆起笑容,“快来看看这琉璃盏如何?”
沈溪年上前行礼,目光在琉璃盏上停留片刻,努力挤出一句赞叹:“确是稀世珍品。”
沈原闻言抬头,眼中的热切瞬间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沈啾啾仔细观察了一番沈原。
沈原只比沈溪年小了一岁,但这会儿看上去却比体弱多病的沈溪年高出一个头,身姿挺拔,姿态矜傲。
真要比较的话,沈原的确比身形单薄、神情总是带着些疲惫的沈溪年,更像是京城养出里的世家贵公子。
“父亲,”沈原抢先开口,“这琉璃盏若放在我房中,定能……”
“溪年。”沈明谦却打断幼子的话,亲切地唤长子,“你在江南长大,想必更喜爱这种精致物件。这琉璃盏便予你吧。”
厅内霎时寂静。
沈原猛地站直身体,脸色变得煞白。
周氏手中的茶盏轻轻一颤,几滴茶水溅在裙摆上。
唯有沈溪年神色不变,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父亲……”沈原声音发颤。
沈明谦恍若未闻,亲自将锦盒合上,递向沈溪年,面容慈爱,神色温和:“你身子弱,这琉璃盏据说有凝神静气之效。放在枕边,或能缓解你的咳疾。”
沈溪年没有立即接过,而是看向沈原。
沈原的眼中燃烧着愤怒与不甘,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沈啾啾也看明白了,不管之前沈原对沈溪年是排斥还是嫉妒,从这一刻开始,就只剩下眼中钉肉中刺一般的恨意。
“多谢父亲美意。”
沈溪年最终接过锦盒,同时感受到沈原的目光如刀般刺在自己身上。
沈明谦满意地点头,忽然话锋一转:“溪年啊,你母亲失踪已久,留下的那些江南商路……如今可还经营着?”
沈溪年唇瓣抿起,终于明白这份“厚礼”的用意,心中本来乍起的涟漪当然平和。
“回父亲,尚在经营。”
“甚好,甚好。”沈明谦笑容更深,“你也知道,如今侯府开支浩大,银钱时有紧张。你既已回府,这些产业也该为侯府分忧才是。”
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长子肩膀:“毕竟,这侯府与爵位,将来都是你的。”
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在厅内炸开。
沈原不敢置信地望着父亲。
他从小被当作世子培养,府中上下都默认他将是下一任镇国侯。
如今父亲竟当着他的面,将爵位许诺给刚回府的兄长?
嫡子……嫡子?
可他母亲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室!
比起沈溪年那个出身低贱的商女生母,他的母亲可是世家小姐!
他哪里比不上沈溪年?!
周氏急忙起身打圆场:“侯爷,孩子们还小,说这些为时尚早……”
“不早啦。”沈明谦摆手,笑得越发慈爱,“溪年可是大周朝科举最年轻的解元,明年若是一举高中,殿试封官,也该为家族分忧了。”
沈溪年捧着锦盒的手微微收紧。
而知道自己身在梦中,旁观这场记忆的沈啾啾却看向沈原。
这位弟弟眼中的情绪已从愤怒转为某种更为可怕的东西——那是刻骨的恨意,混合着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惧。
***
翌日清晨。
裴度还没完全醒来,就隐隐感觉到一道灼灼落在他脸上的目光。
稍稍做了准备,裴度睁开眼,迎上一只莫名乖巧,眼神清澈中带着讨好的小鸟团子。
裴大人坐起身,阻止了还试图做些什么的小鸟团子,直白开口:“想要什么?”
沈啾啾转身从尾羽里面叼出来藏好的小纸条,塞进裴度手里,眼神期待。
裴度看着手里的纸条。
边缘并非裁纸刀割断的光滑,而是更像被鸟喙咔哒咔哒啃过的果皮,带着细细密密整齐排列的弧度。
连纸条都准备好了,显然沈啾啾是预谋已久。
——至少是预谋了一个早上。
但不过是想去库房找样能镇场子的东西,不是什么大事。
虽说赌约的本金是五十两,但给小鸟一点额外帮助也不是不行。
“可以。”裴度将纸条收进手心,并没有还给沈啾啾的意思,“等下我让小厮带你过去。”
第31章
沈啾啾陪着恩公洗漱用膳,目送裴度去处理公务,然后转头飞扑进忠伯怀里,撒娇卖乖,吃了一块完整的栗子糕,才心满意足叼着领来的库房钥匙飞出去。
小厮正在院门口候着。
从一开始,裴度就将他拨给了沈啾啾,沈啾啾在府里的时候,也一直是他跟在身后。
沈啾啾飞过去落在小厮伸出的手心上,将库房钥匙放下,仰起头,十分清脆地啾啾了两声。
府里的暗卫都已经被知会过,小厮见小鸟团子表现得很是好奇,便回答:“属下是甲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