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柏柘也没带伞，过来这边看一眼也只是临时起意。
一直在生活里纠缠的人终于放弃纠缠，按理来说他应该趁着这个机会远离，只是动作比脑子快，鬼使神差地过来看了一眼。
凑近之后才发现人没有在玩手机，而是在做题。做的刚考过的题，用的还是和他不一样的思路。
注意到他的视线，宋简低头稍微侧开身体，解释说：“我想换个思路试试能不能解这道题。”
坐着也没事，做题至少会让时间流速变快。
话题到了讨论题上，程柏柘于是又弯下腰重新靠近了些。
看他似乎还想继续听下去，宋简于是继续说：“我原本的思路是先用特征值平方和，再用Cauchy-Schwarz不等式……之后再判别一下，证出每个顶点的度均为d。”
一连串的公式从他笔下冒出，变成草稿纸上清晰又过于简洁所以显得有些抽象的几行。
这个也是程柏柘的思路，可以说八.九不离十，整体的大致框架完全一致。
因为做过一遍，式子抽象但他能跟上和理解。
在一边安静听着，他从最初的弯腰听说话变成了拉过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下继续听。
“然后我刚才有个想法，想用一下Grone-Merris定理，利用秩约束构造正交向量，操作一下后利用已知正则图特征值界结论，感觉能证明顶点的度均为d。”
宋简直接边讲边进行操作，笔下公式写得飞快，字迹显得潦草不少，但看得出来思路依旧很清晰，运算过程也迅速，几乎不怎么卡壳。
窗外阴云翻涌，雨水被风吹得斜飞进阳台，落地窗帘扬气又落下，风吹得压在桌上的纸张哗哗作响，黑色笔尖依旧流畅地留下一串墨痕。
清浅的声音不大，但每一声都咬字干脆，轻易没被风吹散吹碎，落到耳朵里带着点凉意。
看着纸上不断出现的式子，程柏柘视线略微上移，看向依旧在低头认真运算的人。
和印象里的形象出入很大。
跟之前无视任何场合和任何时间都要凑上来不一样，这个人短短时间内像换了个人，今天见面的时候话很少，少到几乎完全沉默，大家都在交换联系方式的时候也没参与。
像是不怎么习惯和人交流，刚才说话的时候也是。这人的声音很小，在风里只勉强能够听到，也不习惯任何对视。
说起题的时候又像是另一个人。没有任何尴尬的小动作，眼睛里只有题，声音不大不小，用词简洁明了，力求用简短的话进行高效沟通。
碎发底下少了点尴尬的无所适从和迷茫的眉眼显得冷淡且冷静，眼神里全是对下一步的考量。
“……”
看的时间过久，被察觉到了。
坐窗边的人低垂着眉眼，浅金碎发被风吹得凌乱，白色衣摆不安地飞动，镜片下的睫毛翕动间浅色瞳孔转来，问：“有什么问题吗？”
刚才一直没有打断，这次他问了，程柏柘就如实说：“我不了解你说的Grone-Merris定理。”
从一开始他就属于半懂状态，只是旁边人思路一直很流畅，他选择不出声打断。
“这个好像确实不在教材的范围内。”
挠头思考了一下，宋简转头问：“你想了解下吗？”
现在正好有时间，程柏柘有兴趣了解。
只是这个了解和他想的不太一样。没有进行现场讲解，旁边金毛低头拿起手机，边点屏幕边说：“我之前整理了一份关于这个的文档，期刊资料的地址和一些化用都在里面，同学有兴趣的话可以之后去了解一下。”
原来是发文件。程柏柘说声好。
他好了宋简不太好。找到文件准备进行分享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没加这位缺木同学的好友，于是转头说：“文档只能转给好友。”
程柏柘低头拿出手机，点开好友码递出：“可以加一……”
“没好友可以走邮箱，把文档当成附件传过去就好。同学你邮箱多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程柏柘递出好友码的动作停住，陷入短暂安静。
刚好像听到什么话，完全没有加好友的心思，已经在打开邮箱的途中的宋简抬眼：“嗯？”
把注定没人扫的码收回，程柏柘：“……没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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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避开加好友这方面，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第17章 接下班
宋简最后用邮箱把整理的文档给缺木同学发过去了。
今天大概是天气预报最准确的一天，瓢泼大雨在两个小时后转小渐停，终于可以回去。
缺木同学打车回学校，礼貌性地问他一不一起，他火速摆手说不用，并且自己也不回学校。
他今天下午要去打工，工服已经装背包里了，比赛结束后就直接去店那边。
回学校的距离说短不短，要是一起打车回去，一个社恐已经可以想象到在车上相顾无言沉默一路的场景。
他还是比较适合自己一个人坐地铁。
到店的时候正好是换班休息的时候，店长去吃饭，他换上衣服刚好接店长的班。
入职有一段时间，同事已经和他混了个脸熟，偶尔能聊上两句，看到他进操作间的时候转头说：“今天上午去上课啦？”
“不是，有点其他事。”反手系上围裙系带，宋简看向放在角落的一堆物料，说，“这些是什么？”
“马上小长假，店里赶个节气，打算换个主题，今天晚上整一下。”同事说，“今天尽量别惹店长。”
对时间一直没概念，原来要放小长假了。
后面这一段嘱咐来得没头没尾，宋简原本在想发生了什么事，结果看到另一个同事擦着眼睛从休息室出来。
是之前新来的员工，大家一般叫小玲，年纪比办公室的人都小些，平时挺爱笑，现在眼睛和鼻子红了一圈，看到他们后迅速移开视线，去操作台擦杯子。
同事也在旁边看着，压低了声音说：“小玲今天应该是状态不对，打翻了两杯奶茶，把机器也暂停了一下，然后学挂壁也没学会。”
新员工犯错正常，但是偏偏在今天最忙的时候犯错，店长最近戒碳水脾气本来就不稳定，没忍住就骂了。
店长平时脾气很好，没骂过人，今天骂这么一下还挺吓人，店里都比平时安静些。
宋简点头说声好。
他换完班店里就忙起来，没再继续说话，转身回到岗位。
操作台四个人，小玲就在他身边，做不了装杯的时候的挂壁，只能在那摇奶茶。
她有活力，平时在工作的时候还能笑着和其他人聊两句，一直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今天没说话，只安静地工作。
摇杯金属做的，加上奶茶有些重，她人不大的一个，没多大力气，摇几杯手臂肌肉就受不了了，以前会主动提出休息或者交换一下，现在不敢吱声，只是闷头一直摇。
“……”
站在旁边做着其他事，宋简侧头多看了眼，在短暂停顿后最终迅速包装好手里的两杯果茶，上前两步弯腰接过人手里的摇杯，低声说：“我来吧，你休息一下。”
身边突然出现个人影，手里的摇杯也被拿走，手上骤然轻松不少，小玲抬起头，看向在旁边站定的人。
垂眼对上视线，宋简不习惯多说话，也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让人先趁机快休息一下。
他更偏向于务实派，话不多直接上手。
看着挺清瘦的一个人，实际上力气意外的不小，动作很快，不像个兼职，跟全职一样熟练。
他这是抽空来帮一下，在短时间内用最快的速度摇了几杯，之后又回去继续做自己的事，话没两句，事情做了不少。
短暂的休息也是休息，小玲在这段时间里手臂放松了不少，再回去工作的时候没有要死了的感觉。
手里摇着奶茶，她转头看向去旁边继续忙碌的人。
嚣张的浅金碎发被压在帽檐下，没有张扬的感觉，看着安静又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