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肚子撑得再也吃不下,这才依依不舍地停下,晃了晃脑袋,把醉酒的飘忽感晃走。
香火还有很多,不过大概是鬼魂已经无法再吸收,里面的微光正在一点点散去。
看得凌衔星心疼极了,这都是饭啊,他就不能多长几个胃吗!
撩起衣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原本是一片平坦,现在却已经鼓起了明显的弧度。
再上下打量自己的魂体,终于从原先那种随时都会消散的透明变成了一种半实体的凝实。
不用当饿死鬼了。
“不是说,只有血脉亲人的香火才能传递过来嘛......”凌衔星摸摸自己饱饱的肚子,变得清醒的脑袋又想起来那些鬼魂还补充过。
‘如果不是血脉亲人还能将思念传递,只能说祭拜者对亡者的感情甚至超越了血脉的羁绊。’
“郁江倾......这么想我的吗?”凌衔星有片刻的出神,他还以为对方会很烦他呢。
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在树干旁休息了一会儿,一个念头不断在凌衔星脑中冒出。
要不......去看看郁江倾吧,反正他一只鬼待在墓地也没事干。
绝对不是他这会儿很想见对方。
成功把自己说服,凌衔星顺着记忆朝郁江倾居住的居民楼飘去。
可到了那里才发现,郁江倾搬家了,现在住在那户的是陌生的一家三口。
好在鬼魂是能够顺着香火感应到烧香火的人所在的位置的,所以哪怕郁江倾搬家了,他也能找到对方。
没多久,凌衔星找到了郁江倾的新家——
凌宅。
“???”
凌衔星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再睁开眼,还是那座熟悉的庄园。
等等,他死以后凌宅不该落到那家人手上吗,怎么变成郁江倾的家了?
凌衔星穿过墙壁,进到了别墅内部。
三年过去,别墅的内部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一如他离开的那一刻,就像是有人在刻意维持曾经的模样。
大厅穹顶璀璨的吊灯华贵又优雅,落下璀璨光芒,穿透凌衔星的魂体。
久违的居家的感觉让凌衔星忍不住在灯光下飘悠了几圈,然后意识到自己这样像个傻子,又默默停下举动。
郁江倾不在别墅里面,凌衔星循着香火的气息又飘出去,一路来到了后园。
“这是什么?”看着眼前圆形的建筑,凌衔星一愣。
他记得凌宅没有这个的。
源源不断的裹挟着思念的香火正从里面传来,凌衔星好奇飘了进去,瞳孔微微放大。
入目是白色的花海。
像是一地的白绫,平添悲寂。
花海的中央,石碑矗立,有个清瘦的背影半跪在地面,点燃一缕缕的香火。
那是他的墓,是他尸骨的安眠之处。
郁江倾垂眼静静看着丝丝缕缕白烟飘起,待到差不多,他缓缓起身,要去拿买来的衣服,一并烧了。
转身,他似有所感淡淡抬眼,下一刻浑身僵住。
只见烟云缭绕间,有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正好奇看着他。
熟悉入骨的面容映入眼中,心脏在这一刻疯狂跳动。
郁江倾瞳孔放大,面上再不见淡漠,他向着凌衔星那边跑去,没几步就跌跌撞撞的被自己绊倒摔在地上,姿态狼狈。
“凌......”
凌衔星被吓了一跳,连忙飘过去在人旁边转了一圈。
“没事吧,你怎么了?”
话出口了凌衔星又一顿,“他听不见我说话。”
“我打120都做不到啊,到时候他要是也变成鬼了,还以为是我索命的呢!”
“怎么办啊,这样子不会是突发恶疾吧!”
眼前的鬼魂嘴里焦急念叨个不停,郁江倾反倒是在最初的失态之后一点点冷静下来。
他在最短的时间里理清了如今发生的一切。
故人的确离世了,但好消息是,对方用另一种存在方式回到了他的身边。
一种疑似只有他这个活人能看见的,独属于他的方式。
凌衔星又绕着郁江倾飘了几圈,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对方的目光好像一直在他身上,他飞到哪对方看到哪。
为了验证这是不是错觉,凌衔星又朝着爬起身的郁江倾靠近了几分,“郁江倾?”
对方应了一声。
凌衔星惊了:“你能看见我?!”
......
一小时后。
凌衔星彻底明白了当下的情况,身上也换上了郁江倾烧给他的新衣服,手上还捧着一块插了香火的柠檬蛋糕吃得津津有味。
随着跟郁江倾相认,他脑子里面的记忆也彻底清晰。
他立了遗嘱,郁江倾继承了他的一切。今天不止是他的第三年忌日,还是郁江倾彻底清理凌家,在A市稳稳站住的日子。
所以对方才会选择在这一天祭拜他,想要让他安心。
“好吃唔。”凌衔星捧着柠檬蛋糕吃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我之前还说要是谁能让我吃上一口柠檬蛋糕,我就以身相许呢,没想到同桌你这么快就达成我的心愿了嘿嘿~”
听见以身相许四个字,郁江倾眸色微暗,俯身靠近虚虚漂浮在沙发上的少年,“因为是我,所以不打算以身相许了?”
凌衔星一愣,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郁江倾。
明明他没有实体,对方触碰不到他,可是望进对方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紧张。
“咱们不都是男的吗?”
“那又怎么样?”
“我还是鬼诶。”
“那又怎么样?”
“你不是一直很嫌弃我吗?”
这一次郁江倾没有反问,而是专注看着凌衔星。
凌衔星也意识到了不对,如果郁江倾真的很嫌弃他,又怎么可能将香火传递给他。
超越了血脉加成的情感......
会是什么?
“凌衔星。”郁江倾突然开口。
“到!”凌衔星一激灵。
“......”
片刻后,郁江倾才又接着道:“我有个猜想,能让你有实体。”
听到这个,凌衔星顿时来了劲,“什么什么?”
郁江倾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像是看见了猎物主动跳入陷阱,“跟我结婚。”
......
回顾自己这不算长的人生经历,郁江倾有一个深刻的教训。
坎坷的童年让他养成了谨慎克制的性格,还有深藏在心底的自卑。
谨慎不是坏事,可很多时候却会让他失去更多。
因为自卑,他疏远主动靠近的凌衔星。因为谨慎,他不敢让自己的情愫泄露一分一毫。因为克制,直到彻底失去凌衔星,对方都以为他不喜欢对方。
所幸,也许此前人生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让他拥有这一次的失而复得。
凌衔星还是十八岁的少年模样,鲜活又生动。但郁江倾绝不可能再像十八岁那样,苦苦隐忍。
也许激进,也许会吓到凌衔星,但他还是要做。
反正......只有他能看见凌衔星,对方只能依赖于他,他们只有靠彼此才能活下去。
谁都逃不脱。
凌衔星像是被吓呆了,又或者脑瓜短路了,好一会儿没能做出反应。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阿飘之后听力不太好了。
什么叫做他跟郁江倾结婚啊?
偏偏郁江倾说得还有理有据,什么结了婚也算是一种家人,香火会更容易传递。什么结婚就跟现世的羁绊更深了,今天郁江倾能看见他,明天郁江倾就能摸到他。
总之理由一大堆,凌衔星晕乎乎的都要被说服了。
他弱弱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人鬼殊途,怎么结婚啊,其他人也不会认可的。虽然同性能领证,但冥婚法律还是不认可的喔。”
郁江倾几乎是撑在他的身上,凌衔星半透明的身躯与人交叠,彼此亲密无间。
他听到郁江倾说:“不需要别人认可,我认定你就可以了。”
变成鬼魂之后,按理说已经没有心跳了,可凌衔星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