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冽剑气划过,斩落遍地落花,金红劲装裹着少年人挺拔身形。
凌衔星收起剑,回头看向来人,高束的马尾轻轻晃动,“何事?”
中年男子单膝跪地,“魔教又有异动。”
“正好,我去试试新练的剑招。”凌衔星轻笑一声,拍拍男子肩膀示意起身,“大家好备好庆功宴席就是。”
男子起身,回身注视着少年意气风发的背影,满心满眼崇敬。
......
天兰大陆在今年迎来了史上最年轻的武林盟主。
据传这位少年盟主年幼时流落街头成为乞儿,凭着一身天赋与毅力崛起于微末,最后孤身于万军中斩落朝廷大将头颅,镇压残暴皇朝,一战成名。
自此武林一家独大,少年也登上最高位。
何等传奇的经历。
从没有人怀疑过少年是否会变成下一个独裁者,他的追随者遍布整个武林,就连曾经的敌人都对少年的品性称赞有加。
少年就像是神明派来的一轮烈阳,将整个天兰大陆的迷雾驱散,高悬天空。
而此时此刻,正被中年男子在心中疯狂赞美的凌衔星打了个喷嚏。
一脚踹倒新任魔教教主的尸体,大大咧咧坐到魔教教主的座位上,抓起上面的大桃子就啃了一口。
扫视一圈躺了满地的尸体,仰天长叹。
“累死我了,我到底为什么要当盟主啊,根本不想当啊。”
“哪个正经人打架还明着打啊,能投毒就不放火,能放火就不刺杀,能刺杀就不正面对砍。”
“我为什么一定要正面杀进来啊,这样除了给我增加工作量还有什么意义吗,显得我像个傻子诶!”
凌衔星一顿,摸了摸下巴,“也不对,只有我自己觉得我像傻子,其他人夸我夸得太尴尬了。”
什么太阳不太阳的,还有什么救世主之类的,他每次听见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想天天玩好玩的,天天吃好吃的,天天到处乱窜啊啊啊!要是有个人能养我就更好了。”
“这盟主真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谁要整天摆着姿势被人瞻仰啊,我又不是猴子!”
“忍不下去了,我要抗争这个神经病的世界!”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凌衔星就有一种被操控的感觉。
他对自己的人生经历并没有什么感触,哪怕是在亲眼目睹父母被杀死的时候。
席卷而来的悲伤与恐惧之下,是一种突兀的情绪中断。
颠沛流离也好,征战沙场也好,万人之上也好,都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真正勾动他的情绪。
他在无形之物的操控之下,表现出虚假的喜怒哀乐,实则就跟提线木偶一样,不过是一个上台表演的角色。
无非是他的戏份多一点,是主角罢了。
最开始的时候凌衔星还摸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操控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其实他就是单纯性格有缺陷而已。
可是随着他的实力一点点增强,对这个世界的掌控力越来越高,他逐渐看破了世界的真相。
一个被人设定了所有剧情的世界,所有登场的都是推动剧情的角色而已。
他登顶世界,这个世界对他的桎梏才开始无力,逐渐无法再牢牢限制他。
吃完桃子,凌衔星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来个火折子。
将酒与油泼得到处都是,火折子高高抛起,落地的那一刻,滔天火光在内力催动下席卷而起。
空气因为高温而扭曲,刺目的火光中,凌衔星突然看见了什么漆黑的东西。
努力辨认,发现那居然是一道裂缝。
心跳猛地跳了一下,冥冥中凌衔星对这道诡异的缝隙有一种猜测。
也许......是这个世界的裂缝?
因为他干出了‘他’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把人挫骨扬灰,还一把火烧了,所以这个世界对他的桎梏更加松垮了。
想要验证这一猜想也很简单,把裂缝扯大点,钻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凌衔星从来都不是个怕死的性格,雷厉风行说干就干。
长剑嗡鸣,隐约透出华光的内力萦绕四周,将微小的裂缝一剑撕裂。
透过裂缝,看见了外面的虚空世界海。
是真的!他真的能离开这里了!
凌衔星根本不在乎贸然钻进去会不会死,欢呼一声就跳了进去,“破世界,再见咯!”
只余下张扬恣意的笑声消散在空中。
武林的人注定是等不到他们的盟主回来吃庆功宴了。
强行挣脱原生世界的过程并不好受,全身都像是被重物碾碎,骨骼在一寸寸碎裂,血肉被撕碎,只剩下意志越发凝实。
直到彻底脱力世界规则的桎梏,前所未有的自由轻松将凌衔星包裹。
他顺着本能靠近最近的光点,伸手触了上去。
光芒大盛。
......
杨安易踩碎了脚下人的手骨,充耳不闻惨叫声,接起手机,恭敬道:“先生,都处理干净了。”
低沉悦耳的男声从手机另一边传来,“许家跟尹家。”
杨安易:“截断了五条产业,罗学也入侵了他们资料库,他们不敢再有动作了。”
“剩下的人丢进填海项目。”
杨安易一凛,“是。”
挂断电话,杨安易单手将地上的男人拖起来。
先生一会儿要来,他得找个干净整洁的场所。
杨安易已经跟着郁江倾很多年了。
最开始见到郁江倾的时候,对方还是一个刚从牢中出来的少年。
郁江倾曾下跪、匍匐、像条流浪狗一样只为活下去。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成长,最后成了如今在整个庞大国度都一手遮天的掌权者。
那个狼狈的少年早就死在多年前,再窥见不得一分一毫。
无数人觉得郁江倾残忍,不择手段把商政各界搅得腥风血雨,被他掰倒的家族无不家破人亡。
但跟了一路杨安易却看不懂。
不懂为什么不管到哪里,都有人要无缘无故针对郁江倾,甚至厄运也一直跟随。
这个世界好像只对郁江倾展露獠牙,哪怕反抗都是错。让他只能倾尽一切只能算计一切,只能拼了命向上爬,直到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他。
活下去这么一个最朴素的愿望,郁江倾却实现得这么艰难。
这是杨安易第不知道多少次看见郁江倾处决叛徒。
银亮的匕首转了一圈,血液疯狂喷溅,却没有沾到男人身上丝毫。
那个叛徒倒在血泊,还用怨毒的目光注视着郁江倾,似乎是用生命诅咒他不得好死。
郁江倾却只慢条斯理换了一副手套。
诅咒他的人太多,莫名其妙就想要杀了他的人同样也太多,他早就习惯了。
他就像一个病毒,只要还活着,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就不会停下。
那又如何,他会活下去,为了活而活。
抬眼,当空的烈日洒落光辉,整条大街亮堂堂,却独独避开了他身处的地方。
独不照他。
“先生!”杨安易的惊呼声打断了郁江倾的出神。
他停下脚步抬眼,原本牢牢固定的广告牌突兀脱落,向着他坠落。
多年锻炼出来的反应速度让郁江倾在瞬间作出应对,却又从一旁闯出两辆相撞的车,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最小的代价要截掉一只手臂,郁江倾得出了结论。
但是突然,惊呼声四起,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本该落在郁江倾身上的广告牌不知为何四分五裂,最后化作湮粉,疾驰的车辆也怪异僵停在原处,轮胎还在转动不停。
云层在这一刻散去,阴影退却,天光乍亮。
繁华的大街上,一个古装打扮的少年手持长剑,背对着阳光,忽视了周围所有群众,唯独向着他笑道:“你好?”
看不清面容,但那双璨金的眼眸就这么撞进了郁江倾眼中,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死去多年的心脏扑通跳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