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吐息铺洒在钟情手腕上,原况野声音闷闷的:
“钟情,这样才算是看见我。”
钟情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不由失笑。
他的手指顺从地从原况野脸上轻轻地、反复地抚摸过,一路从光洁的额头摸到高挺的鼻梁,最后再到饱满的下巴。
“好啦。”他温柔地哄着,“我记住了。”
他说罢想要收回手,面前的人却追过来咬住他的袖口,濡湿的触感在腕间一吻而过。
钟情任由他叼着自己的袖子,好笑道:“况野,你是小狗吗?”
原况野松口。
“……真的记住了吗?”
“真的。”
黑暗中面前的人似乎又走进了一点,还低下头,微长的卷发扫过钟情额头。
“替我把它扎起来吧。”
灯亮了。
四周一片光明,钟情被笼罩在原况野身下未曾察觉,镜头外的观众却如梦初醒。
[不公平!为什么宫大的房间没有摄像头!有什么是我这个尊贵的超级会员不能看的!啊啊啊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宫鹤京什么意思啊,想要拆散小两口!?]
[前面的,都说这其实是个恋综了。恋综嘛,哪能没有你争我抢勾心斗角的呢?相信我,经过千锤百炼的爱情会更加美味。]
[只有我嗑‘惊情’CP吗?我不服,宫大才华相貌都不比旷野差的好不好!而且他已经功成名就,不像原况野,现在还抄袭官司缠身,也不知道能不能摆脱这脏水。]
[什么邪教啊还叫个这种古里古怪的名字。惊情……搞得像宫鹤京是钟钟追求刺激的外遇产物一样(对不起宫大大,没有说你是男小三的意思)。]
[啊啊啊原况野你是故意的吧!你居然让钟钟坐你身上给你扎头发!钟钟啊他眼睛都黏你锁骨上了啊!原况野你你你、你个心机男!]
弹幕重新变得热闹友好,好像之前抄袭疑云带来的凝固冷淡的气氛都是幻觉一样。
*
钟情坐在舞台一侧的台阶上,音响就在他身旁,各色镁光灯明灭流转,光影与乐声交替之中,仿佛置身于浩瀚的宇宙。
这是一首没有经过彩排,也没有乐队舞美,连和弦都是比赛前十分钟才全部修改完毕的新歌——
《天外飞心》。
《蘑菇》是纯粹的个人宣泄,《阴影》开始尝试加入流行元素,到了《天外飞心》,个人的宣泄就已经和大众的喜好完美融合,从前奏开始就抓住台下观众的耳朵,让他们毫无挣扎地跟随歌者情绪沉浮。
临时修改出的和弦简直精致得不像话,繁复而完美,细密如织,像星云一样托举着歌声。大概跨了不止一个八度,旋律雀跃、狂放、悬崖峭壁一往无前。
原况野在这场表演中第一次展示了他的高音,穿云裂石,金声玉振,连群星都开始震颤,仿佛在那一瞬间有了心脏。
歌声划过钟情眼前时,他仿佛真的看到流星坠落。
流星越来越近,他怔怔地伸出手想要接住它,片刻后才醒悟,想要收手时,却被人一把握住。
那个人带着刚尽兴表演后滚烫的余热,将舞台下的欢呼、舞台上的星光,全都通过这温度传递过来。
他倒退着,一步步将钟情引领到舞台中心。
然后,背对着观众的视线和呐喊,将钟情揽入怀中。
钟情亦伸手回抱,眼睛里盛满亮晶晶的笑意。
原况野领口上的麦克风将他的声音传遍整个舞台:
“况野,你是无人可比的天才。”
舆论销声匿迹。
就算节目播出之后这段表演会被剪得一刀不剩,也不会再有人怀疑原况野的创作能力,因为这场表演的观众录屏已经足够爆红。
所有人都接受了钟情给出的解释——
原况野是个天才。
所以他不需要大量的练习,不需要反复的思考,他生而知之。
[既然钟钟相信旷野,那我们也相信旷野。钟钟也是声音的天才,没有人能用声音欺骗他。]
*
走下舞台,听着台上嘉宾的点评,钟情突然意识到一直没有宫鹤京的声音。
【统?帮我看看宫鹤京在不在。】
过了很久才传来系统的声音:【不在。】
它的声音谨慎又微弱,像在躲着什么。
钟情疑惑:【你怎么了?】
【上次倒卖男主照片,好像被审判者发现了。其实这个位面我也是没有录像权,审判者现在勒令我把赃款还给你。】
【还有这好事?那你赶紧还我。】
系统倔强:【我不。】
钟情:【……】
原况野被主持人留下来等待最后的观众评分,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退赛的事情。
钟情听着计分器不断上涨,心中一块巨石落下,另一块又高高吊起。
宫鹤京不来看现场,恐怕会对原况野的实力产生低估,到时候又是一个变数。
犹豫再三,钟情还是选择偷偷溜走。
宫鹤京房间的门没关。
盲杖刚碰到门边,虚掩上的门就轻轻弹开。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木棍和门板碰撞发出异常响亮的一声“砰”。
钟情:“……”
很好,这下他是不想进去也得进去了。
他推开门,慢慢走进去。
嘉宾的房间和选手不是一个规格,他不了解这间房的规格,但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朝一个方向义无反顾地走去。
那里传来浓重的酒气,就像是上次会谈后,这间房的主人就一直在这里喝酒,没离开过一样。
盲杖哒哒点地,带着钟情慢慢向前走去。
忽然盲杖在空中被人捉住,无法再前进分毫。
“别再走了。”
是宫鹤京的声音,“有碎玻璃。”
钟情听话地停下,想要抽回盲杖,却没有抽动,第二次用力时,听见身前传来一声哂笑,手中的盲杖这才被放开。
“你是来向我炫耀的?”
问话的声音带着被酒精侵蚀过的沙哑,钟情皱眉。
“我是来问结局的。”
“什么结局?”
“故事的结局。那个赌王。”
“……亏你还记得。”
宫鹤京又抿了口酒,低低道,
“赌王么,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故意输给那个小男孩,只为了逗小孩子开心。但其实……为了赢过那个小孩,他出了三次老千。”
钟情想了想,觉得这个结局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他只是听了一遍规则而已,第一次玩输掉也很正常。”
“正常?”
宫鹤京讥讽地看着钟情脸上宽宏大量的神情,心想要是这个人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估计会后悔今天踏进这扇门。
或许那个时候选择给钟情讲这个故事逗他说话,是因为那时就已经遇见今天——一个和故事里的赌王何其相像的今天。
一个从出生那一刻就顺风顺水的人,遇到了一生中从未玩过的游戏——真爱。即使用尽手段勾引、利诱、威逼,这段真爱依然密不可分,依然不属于他。
难道他真的应该放弃吗?
像这世界上其他所有人一样,站在一旁祝福他们?
钟情坐在一旁,在漫长的沉默中感到不安。
来时他抱着来刺激一下另一位男主的心思,现在这心思全无。
即使看不见,也能感受到宫鹤京身上那种颓靡的气息。再稍微刺激一下,恐怕会直接崩溃。
钟情怒其不争——这宫鹤京也太经不起打击了!
“既然宫老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那我也给宫老师讲一个秘密吧。”
宫鹤京没有说话。
他倒掉杯子里的酒,换了杯白水,心想或许自己的确应该放弃,保持最后那一点良心。
“宫老师曾经问我为什么喜欢牵牛花,现在您还想知道吗?”
“……不是已经回答过了吗?”宫鹤京嘴角轻扯,“你说,因为它象征真爱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