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得意洋洋念出剧情,然后提醒一句:
【对了,菜精,你该出门了。男主已经被带到这座渔村,马上就要被加害了。】
钟情长叹一声,一鼓作气掀开被子穿好衣服,推开门就一头撞进寒风之中。
爬上悬崖后,他藏在一块巨石后,等着这里即将上演的一场谋杀。
不知等了多久,等到他昏昏欲睡,一阵轮椅轧过碎石的辘辘声将他惊醒。
轮椅上的的那个人穿着雪白的丝绸长袍,精致繁复的花边层层点缀在领口和袖口,袍摆处绣着金线,在灰暗的雾气之中依然时不时闪烁着。
距离太远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一头金发长及膝盖,几乎铺满整个轮椅。
他身后那人也是金发,剪得很短,打着卷儿,装束利落,背后是一把镶着黄金的长刀。
那人推着轮椅,和轮椅上的人轻声交谈着。风声将他们的谈话声扯碎得七零八落,听不出到底在说什么,但很明显,谈话的内容并不友好,到后来,竟然隐隐成了争执。
谈话间,他们已经来到悬崖的最高点。
骑装打扮的人突然俯身说了句什么,然后伸手用力一推,身前那人便连人带车一同滚落下去,跌进茫茫大海之中,顷刻便消失不见。
隔着这样远的距离,钟情也能听见崖上行凶者那畅快的笑声。
他镇定地环顾四周,等到行凶者离开后,从这具身体自带的记忆里挑出一个最合适的位置,深吸口气便纵身一跃。
他果然灵活得就像鱼一样。
身体落入水面的时候几乎没有惊起水花,就像一根针落下去般平静无波。
入水的那一刹那他便拥有着任意改变方向的自由,一口绵长的气息储存在肺里,让他在水下的行动踏实可靠。
他游得很快,甚至还能在水里睁眼,十来米的可视距离足以让他在三分钟后找到被轮椅缠住头发、沉入海底的男主。
看到人后,钟情一个猛子调转方向,奋力游过去。
金发和白袍在昏暗海水里散开,它们缓慢地漂浮着,衬得中间那张苍白如纸的俊脸圣洁得如同教堂壁画里的天使。
那双眼睛微微阖着,浓密卷翘的睫毛下,露出一线幽蓝的瞳孔。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既没有被亲近之人加害的愤怒,也没有即将葬身鱼腹的恐惧,看不出是已经溺水昏迷,还是仍旧清醒着。
钟情顾不得欣赏这位圣子的美貌,一只手揽过男主的腰,另一只手去解他被缠绕在木轮上的长发。
金发沾了水,变得滞涩,卡在木轮上怎么也解不开。
肺里的空气在逐渐流失,就算钟情撑得住,男主却不一定能撑得住。
钟情果断地拔出绑在小腿上的剖鱼刀,咬住刀鞘后,唰唰两下削断那些金子一样的凌乱发丝。
男主重获自由,钟情看了眼自己没有余力的双手,只能丢了小刀,扶着男主的腰,带着他一路向上游去。
即将游出海面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可惜海底黯淡无光,那柄银制的小刀已经不知滑落到哪个地方。
钟情扛着男主游出海面,一路游到海岸上。
刚一冒头他就被海风吹得浑身一颤,扛着男主走了两步后便开始思考要不还是回去把轮椅也捞上来。
男主实在太沉了。
这个位面实在太诡异,钟情刚穿过来时对身高身材的沾沾自喜此刻已经全部消失。
他的确很高,也很强壮,但这一切只是和这个渔村里其他人相比较,站在男主身边就立马相形见绌。
也不知这里的贵族是否身材都这么逆天,钟情拼尽全力扛着男主,他的头顶着男主胸膛,但男主的半截小腿却还拖在地上。
钟情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把壳顶在头上挪动的蜗牛。
坐在轮椅上的时候不觉得,甚至还因为金色长发和苍白肤色显得有几分虚弱,背到身上时才发觉这人简直沉得像块石头。
这么个大高个,又失去意识不懂配合,背着本来就要费力很多,更别提他身上的衣服浸了水后又湿又重,钟情走到一半真想把男主全身扒光。
在动手之前他及时醒悟,发觉这种行为实在太暧昧,万一男主突然醒来,不太好解释。
接连四个世界被男主无缘无故爱上,钟情现在简直是杯弓蛇影,坚决杜绝一切引起男主误会的迹象。
就连刚刚给溺水的男主做急救时,他都没有嘴对嘴为他做人工呼吸,只做了胸外心脏按压。
好不容易回到他那个小破木屋,钟情贡献出屋子里唯一的床,自己则缩到一旁的弹子球桌上。
这几乎是这座屋子里唯二的家具,床和那把银制小刀一样,都是祖上三代传下来的。
弹子球桌则是第一次下注赢回的赌资,因为对个人来说颇有纪念价值,所以就算输光家产也不曾想过变卖它。
弹子球其实就是台球的前身,在这个时代才刚刚兴起,没有落袋,没有巧粉,桌上的球也才发展到四个,球桌更是比现代版小了一大圈。
不过依然很受贵族和平民的欢迎。
在城堡里,它和周围那些衣香鬓影的绅士贵妇同样斯文高雅;在街头球馆中,它和茶余饭后攒了钱偶尔消遣两次的困窘农奴一样捉襟见肘;而在赌场中,它又变得神圣而残忍,一颗球就能让人从天堂到地狱。
钟情将唯一的棉被盖在男主身上,又将积攒的柴火全部丢进壁炉,眼看火焰烧得越来越旺,这才回到球桌上蜷缩着身子睡去。
刚要睡着就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来。
不行,还是不保险。
虽说赌狗人设足以斩断一切桃花运,但毕竟是救命之恩,前期能消减一点是一点。
钟情重新回到男主身边,就着炉火查看男主身上的行装。
他输得倾家荡产,找不出第二件衣服给男主换上,所以男主还穿着那身湿衣服。
单看服饰,这人和别的贵族少爷没什么两样,一打眼看上去并不奢华,其实无论用料做工都非同凡响。在家中应当也很受宠,不知怎会有人将他带到这里来谋害。
钟情看了会儿,突然伸手将男主的项链和戒指全都撸下来塞进自己钱包里。连男主腰带上的米粒一样大小的珍珠都没放过,一粒粒全都抠了下来。
这样一来,这段救命之恩就不算是出于善良,而是见财起意了。
系统:【……倒也不用这么敬业。】
确定男主身上已经被他榨得没有一点油水,钟情这才回到球桌上。
他一点没掩饰鼓鼓囊囊的钱包,就这样大大咧咧挂在腰间,只差直接递到男主鼻子底下,对他说窃贼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希望他能有自己的人生。】
钟情闭上眼,轻声喃喃,【和我纠缠在一起,他总是很倒霉。】
清晨的雾气逐渐散去,冬阳在云后露出小半个脸颊。
天渐渐亮堂起来,街巷的猫开始出没,不时发出一两声甜腻的叫声。
渔村最不缺的首先是鱼,然后就是猫。
这里没有人家会专门养猫,因为猫总是会在任何时候跳进窗来。
钟情被猫叫吵得无法入睡,嘟囔着:“精力这么旺盛的吗……不如替我守着床上的人吧,别叫他冻死……”
猫叫声渐渐低下去,也或许是睡意模糊了嘈杂的动静,钟情沉沉睡去。
良久,第一缕阳光从窗外洒进来。
壁炉中的火焰噼啪作响,床上的人在跃动的火光之中猛然睁开眼。
胸膛上堵着一团重物,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还在深重的海水之下,但胸口处那一团是温暖而柔软的,他睁开眼睛,看清那是一只猫。
一只黑猫,揣着前爪眯着眼睛,被身下急促的呼吸惊醒,睁开那双幽绿的眼睛。
它像是完成了某项任务一般,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轻巧地跳下床,慢慢踱步到另一个方向去。
金发的贵族不顾那双无力的小腿,翻身下床,视线跟随黑猫的脚步,一路膝行至墙角的球桌。
黑猫跳上桌,一改之前冷傲的模样,在桌上那人的脸颊上依恋地轻蹭。
那是一张如此奇异美丽的脸,在炉火跳动的明灭光影之中,绮丽得如同用鲜血才能召唤出的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