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想要修炼魔功,总得献祭些什么来交换一日千里的修炼速度。
钟情交换的是“感知”。
除了双眼还能看见颜色,他的双耳不辨五音,天籁神曲在他听来也只是一串呕哑嘲哳的噪音。
他的舌头尝不出味道,曾经饮下的那些香茶、吃下的那些甜糕,与白水泥巴没有区别。他连“渴”的感觉都没有,自然也无从感知“解渴”的快乐。
他的皮肤也感受不到温暖。
火焰无法带给他温度,冰雪却能成倍地冻伤他。
他曾经以为保留辨色的能力是上天对他眷顾,后来才知道这不过是又一次嘲讽——他的确还能分辨颜色,也有自己喜欢的颜色,却受困于自己,不敢表露出对艳色的喜好,成日自欺欺人,与素色为伴。
但这却是魔修们最常用来献祭的东西——
失去“感知”后,便失去了作为人所有获得正面情绪的手段。从此以后他们的生命中除了修炼,就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痛苦、愤怒、仇恨……
直到被折磨得发疯,在癫狂中自杀,或是被杀。
但像这样没有一日安宁地活着……
这怎么能不疯?
这怎么会不是横死?
昏昏沉沉之中,钟情像是又回到了那个火焰滔天的夜晚。
城墙上的匾额冒着火光坠落,城中无数哀嚎与咒骂夹杂,每一个人的声音都如此清晰、熟悉。
炉鼎们从城中走出,互相扶持着离开这个人间炼狱,路过钟情时纷纷轻行一礼。
那时钟情微笑看着他们,自信来日之路一定远胜从前。
可现在他却动摇了。
这些逃离的炉鼎们,有多少人像他一样,曾经只是一介凡人,只因貌美和体质才被掳到修真界来?
又有多少人像他一样,在见到修士们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无所不为之后,也生出修道的想法,却因正道排斥,只能献祭入魔,然后被命运的剧本编写成正道修士获取功德的一枚垫脚石?
尘归尘,土归土,他只求安宁,只求善终,为什么也会那么难?
钟情的身体越来越冷,沈列星赶忙凑近,运起清气,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但清气逸散出去后却不肯靠近怀里人的身体,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沈列星不得法,轻道一声:
“得罪了。”
然后低头凑过去,双唇贴上钟情的下巴。
唇下宛宛中,乃承浆穴,从这里引渡灵气最为快速高效。
清气进入穴位的那一瞬间,钟情睁开眼睛。
他已经快冷得失去理智了,不满足这样隔了一层的引渡方式,被疼痛催促着抱住面前人的脑袋,全无理智也毫无章法地吻着那张嘴唇,试图吮出更多的温暖。
沈列星直接傻了。
他瞪大眼睛,一动不敢动,任由那条灵巧的舌头在他嘴里掠夺着。
掌心下的身体如此乖巧,无论怎么噬咬夺取,都安静地承受着。
钟情在某一刻以为自己真的又回到了炉鼎城,但他不再是炉鼎,而是享用炉鼎的人——因为他成了那个唯一得利的人。
清气源源不断进入钟情身体,被久违的温暖包裹着,他终于恢复几分清醒。
一睁眼就看见面前脸红得像大虾似的沈列星,他稍稍一顿,拉开距离。
沈列星根本不敢看他,被绑着的双手都在发抖。
钟情静静地端详着他,仿佛他们第一次相见。
难怪修真界这般需要炉鼎,即使正道修士以情欲为耻,那些名门大族也会在私下底豢养炉鼎。就算有人的确洁身自好不屑靠炉鼎修炼,可与道侣双修不也一样吗?
不,的确不一样。
双修之术,双方都可以受益。就算是捷径,那也是天道都认可的捷径。
良久,钟情终于开口发问:
“沈列星,我记得你有一本双修的功法?”
沈列星这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了。
他屏住呼吸,微微点头:“嗯。”
钟情直接上去翻他衣襟里的乾坤囊,然后在衣衫凌乱、胸膛半露、眼神乱飞的沈列星面前一坐,面不改色将书翻开。
他随手翻到一页:“这个姿势可以吗?”
第167章
画上两个小人浑身赤|裸,对抱而坐。
画图之人用线吝啬,皮肤肌理一概省去,偏偏私密之处却刻画得无比细致。
沈列星只不过看了一眼,就像是被烫到似的飞快移开眼去。
他虽说整日将这本书随身带着,其实从未拿出来看过,平日连不慎瞄到封皮都要面红耳赤好一会儿。
这突如其来的一眼将他吓得花容失色,脑子一片空白,只能胡乱点头。
钟情见他答应,面色微微和缓。
他一手拿着书,一手扶着沈列星的肩膀,往他腿上一坐。
照例是粗暴得像是啃咬的亲吻,脱衣服的举止也粗鲁近似撕扯。
书上对这些前戏没有涉猎,钟情自然就按照他会的来了。
沈列星依然还是很温顺地承受着,只是胸脯起伏得越发厉害,呼吸声也越来越粗。他被动地任由钟情吻着,只是在钟情退开喘气的时候会追上去索求。
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他却觉得床幔之中的温度越来越火热。
满室清幽兰香都被这温度蒸腾得甜腻浓郁,沈列星几乎要醉了,分不清到这香气到底来自院中那满庭兰花,还是来自面前的人。
最后一件里衣也被扯下,身体毫无遮拦地感受着怀中另一个人的存在,好像拥抱着一块微凉柔软的玉,纤巧的、柔弱的,似乎稍稍用力就可以将这块温玉揉进他的血肉。
沈列星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手腕上的发带在摩擦之中逐渐松开,彻底落下的那一瞬间,沈列星脑子里叫嚣地欲望倾巢而出,想也不想就将怀里的人按到在床。
他其实没想过要做什么,毕竟他什么也不会。
仍旧是钟情在亲吻,在引领,在掌控,而他只是想抱抱钟情,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一点,再近一点,最好不容一丝空隙。
但很快他就从这亲密无间的距离带来的沉醉感中惊醒。
因为钟情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一点也不疼,钟情的手软绵绵的,沈列星连头都不曾偏一下,但他仍旧被扇懵了。
他光着脚被一把推下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怔怔地爬起来还想上前:“悬圃?”
“滚!”
“悬圃……”
“我让你滚!”
钟情很少有地这般情绪化,他演技的确不好,但在沈列星面前也总是尽力伪装。
可此时他心情差到极点,几乎想要就这样杀了沈列星。
丹田中封锁的魔气横冲直撞让他几欲呕血,刚压下的寒气卷土重来,冰霜从指尖一路蔓延上肩胛,连双颊都呈现出一种被冻伤的、凝固的红晕。
沈列星被吓了一跳,赶紧后退:
“好好好,我走。悬圃你别激动,别伤了自己。”
门“吱呀”一声在眼前合拢,不多时便听见外边庭院传来“噗通”一声落水声。
院中有一小湖,此时正值深夜,湖水正凉,想必他是在借湖水之凉浇灭心中□□。
钟情深呼口气,闭眼勉力平息怒火,可是一旦合眼心中就浮现出那让人难堪的一幕。
沈列星压他压得太自然了。
好一个天道宠儿,比他高,比他壮,清气加身自然修为也比他精深,未来也定然比他活得长,连那处都……
容貌俊朗,举止风流,个性狂妄,得天独厚——
这样的人既做得一个好修士,又怎么做不得一个好闝客?
何止是他会被压得无法动弹呢?
这全天下所有人,哪一个不是他沈列星想压就能压的?
就连另一个天道宠儿,另一位主角,天山雪莲陈悬圃,到了沈列星面前不也只能被压吗?
钟情不无讥讽地想:原来天道就是这么培养它的主角的啊。
怒火在这冷嘲热讽中逐渐平息下来,想起陈悬圃,钟情这才意识到识海中超乎寻常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