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能感受到冰凉的酒液也沾上他的皮肤。他鼻尖满是浓郁的葡萄酒香,他在这香气中目眩神迷。
钟情蹭了一会儿,周身的粒子就像怀里这具身体一样巍然不动。他想要更多的肌肤相贴,可身下的人穿得严严实实,西装外套像盔甲一般将他们隔绝。
他尝试去解庄严的衣领,双眼却迷离得看不准纽扣的位置。他心下不耐,直接一个用力将一排衬衫扣子全部扯断。
没了阻碍,他终于可以轻松扒开庄严的衣服。手掌贴着裸露出来的、结实的胸膛逐渐往下,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想要从这极亲密的距离中引诱到哪怕一颗粒子。
可它们依然无动于衷。
但它们的主人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他一直默许着钟情的侵犯,甚至微微仰头,方便他更细致地在他身上探索。
游走在胸膛上的手掌火热,袖口却是湿润冰凉的,断断续续碰上他的皮肤。那并不是一种舒适的感觉,黏腻冰冷如同蛇行,不断提醒着他,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
庄严心中掀起狂风巨浪,他伸手便要将跟前的人更深地按进怀里。
在他动作之前,钟情已经一路向下摸到他腰间的固定带。
坚硬的、与皮肤截然不同的触感让钟情一下子酒醒,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察觉到不对,从庄严怀中飞快地向后撤去。
他迷茫地站在原地,借着那一缕朦胧月色,他艰难地看清面前衣衫不整的人竟然是庄严。
他灰色西装上满是褶皱,领带拧成死结,歪歪扭扭垂在肩上,衬衫衣领散开,下摆也被拽出,纯白的布料染上斑驳的酒渍。
钟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凌乱狼狈的庄严,但庄严面色一如既往平静。
他正无比驯顺地站在原地,安静地垂眸看着钟情,像等待主人发落的大狗。
“我在做什么?”钟情喃喃。
他像是突然回神,上前去整理庄严的衣服。
头痛欲裂中,他慌不择路地道歉和找借口:“对不起庄严,是我的错!是我饥不择食了!”
第37章
饥不择食。
庄严第一次知道钟情在成语这方面竟然有如此高超的造诣。
他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在两个世界,明明灵魂已经千疮百孔,身体却仍旧好端端运转着。
心脏一下下有力跳动着,将血液泵往身体各处。多么尽职尽责的器官,就好像它亦有自己的人生剧本,所以不顾主人意愿,将这具身体带往那个既定的未来——一个不停工作的、没有钟情的未来。
庄严在那一刻感到百无聊赖。
钟情正在用自己的衣角擦拭他的领口,月光落在他的手上,映得那双手白皙如玉。
庄严却看着那双隐藏在黑暗里的眼睛。
一双再看无数遍都会为之失神的眼睛,即使在黑暗中,浅棕瞳孔依然澄澈得像一汪清泉,所有情绪都纤毫毕现。
焦急、愧疚、悔过、难堪,甚至是恐惧……但唯独没有羞涩。
隐在黑暗里的人坦坦荡荡,站在月光下的人却怀抱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庄严低头,避开钟情的眼睛,视线落在他的手背上。
在深色酒渍的对比下,那双手白得惊人。庄严想起五年前的那个月夜,钟情的手也是这样覆在他胸前。
那是钟父为爱妻殉情的第二个夜晚,他在马场一角找到困倦的钟情,将他一步步背回家。
他已经不记得穿过马厩时牲畜的嘶鸣和饲料的气味,只记得月光洒在钟情垂下来的手背上,薄薄的一层皮肉之下,淡青血管根根分明,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融化。
他守了钟情一夜,在天亮的时候,接到严老夫人的电话。
然后,他答应了她重复两年的提议。
在庄父中风、庄家大哥入狱、几个小辈全被养成废物之后,成为庄家的继承人。他将继承庄家一切财产,代价是他将牺牲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用以维持这个庞然大物的运转,养活其下荫蔽的无数员工,和他那些与他相看两厌的血缘至亲。
此后,他既是这个庞然大物的主人,也是这个庞然大物的奴隶。
他向这个风雨飘摇的巨物支付了自己的未来,只为了换来一份底气。
挂断电话后,他对醒来的钟情坚定地微笑说:“别怕,你还有我。”
回忆如当头棒喝,庄严从无所事事的状态中猛然清醒。
他仍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没有钟情的未来,但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反应。
他露出和五年前那个月夜一样的微笑,将满脸担心害怕的人拥入怀中,说:“别怕……我不怪你。”
*
钟情快要受不了了。
他出于对好兄弟动手动脚的愧疚,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整整两个月,他每天两点一线,上完课就立马跟着庄严回家。即使哪天庄严在公司加班,他也会专门去庄氏集团陪着。
为了表达自己的歉疚,他还特别贤惠地收走沾上酒渍的脏衣服,表示要自己亲自动手洗干净——结果翻来覆去也没查出商标,便让陈特助带着衣服偷偷去找严奶奶,让庄家的家庭裁缝原样做了一件。
可是愧疚心理一过,钟情立刻开始想念他的游戏机和游戏搭子。
他在草稿纸上推演了无数种方案,又一个个划掉。
庄严看上去并不为之前的酒后意外生气,但钟情总觉得他打那以后就有些怪怪了。
之前的庄严管教他时看起来严厉,其实就是个纸老虎,只要稍一撒娇就要举白旗投降。现在的庄严温柔了一些,但他的温柔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钟情所有的花招诡计都包裹住,失去了施展的余地。
钟情耐着性子等待时机,在快要发疯之前,他终于等到了。
钟家大伯生日那天,他一下课就赶去庄严办公室,委婉地提出想要去参加庆生宴会。
庄严停下笔,很关切地问:“你不是一向不喜欢他吗?往年都没去过,怎么今年想去了?”
钟情脑筋急转弯:“这不是他五十大寿嘛。我寻思着过去给他添添堵。”
“我陪你一起去。”
“……我只是想给他添堵,不是想给他送终。”
庄严若有所思,钟情立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行行好吧,你要是去了,我大伯噩梦能做到明年今天。”
“陈特助——”
“行行行没问题,让他跟着我寸步不离。”
庄严面上闪过一丝笑意:“注意安全。”
他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不许喝酒。”
钟情的确去了晚宴,还真的给那位便宜大伯添了堵。
他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寿星公下不来台,自然报复一二。只是还没等他阴阳两句,钟情就像是受不了似的,捂脸从大厅跑出。
钟大伯:“?”
陈特助紧跟在钟情身后,见他占了驾驶座,想着钟小少爷大概心情不好,想自己开会儿发泄一番,便转身去了后座。
刚坐定就有两个大汉推门而入,不等他反应过来,钟情一个箭步开出去老远,两大汉也一左一右把陈特助绑成个麻花。
陈特助:救命,这不是回家的方向!
开到目的地,后座上的人递来一只录音笔,钟情接过后,下车示意门童替他泊车。
嘴也被堵住的陈特助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酒店大门,心里恨不得直接晕死过去。
推开房间门,里面传来一阵女孩子们的欢笑声。
见钟情到了,她们赶紧让开一个位置:“快来快来!瑜瑜晋级赛!”
她们身边是一整套豪华游戏设备,钟情将自己多年偷摸攒下的家当一股脑搬了过来,为的就是今晚玩个痛快。
感受到空气中活跃的模型粒子,钟情暗下决心——
今天谁也别想让他离开这里!
游戏开局,钟情控制人物刚走两步,有电话进来。
接通后一个声音响起:“钟情,你在哪儿?”
钟情在对线。
双方一波技能全交,他成功收下对方人头。
“我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