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个位面的任务可就真的完了。
必须要让庄严知道他根本不在乎这种事。
钟情慢慢开口,也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别人:
【其实这只是一个意外,对吧统子?两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喝了那么多酒,又举止亲密,擦枪走火一下很正常,对吧?】
【呃……】
不管系统怎么想,钟情显然已经在喃喃自语中认定这是事实。
他问:【深情积分攒够了吗?】
【够了。你想干嘛?你不会要将错就错和庄严在一起吧?】系统对他上个世界一举拿下两个男主的事心有余悸,【这可不行啊!积分虽然够了,但不代表你可以违背人设。】
【放心,任务是撮合他俩相爱融合,我还没忘。我只是想到——浪子回头,不也还是浪子吗?】
【啥意思?】
【在庄严心里,从前我可是厉害到能一晚上和六个女孩酒店开房。像我这样身经百战的浪子,这种事情不是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平常吗?怎么会因为不小心和兄弟睡了一觉就大惊小怪呢?】
系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你得对林姿寒忠心耿耿啊!】
【对他忠心耿耿,不代表要为他守身如玉吧。】钟情理直气壮,【不过是意外和其他人有一次深入的交流罢了。我完全可以在身体上到处和人保持这种深入交流,但我的心只忠于主角受。】
系统一脸震惊:【你好渣啊。】
钟情危险一笑:【过奖过奖,还不都是被麻将逼的。】
系统心虚地不再开口。
钟情又休息了会儿,再次下床。
依旧没找到鞋——大概昨晚挣扎的时候踢到床底下了,他现在不想冒着站不起来的风险蹲下去看。
光脚就光脚吧,他慢慢挪出门,看到转角处的楼梯时脸色一变,暗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装电梯。
他嘶嘶吸着气,小步小步挪下楼,在厨房旁停下,胡乱揉捏了把脸,让接下来伪装的表情能更自然。
他走到厨房门前,曲起指骨敲了下门板。
他抱着手臂倚在门边,在庄严回头的时候,露出一个揶揄的微笑。
“技术不错啊,没少练过吧?”
庄严静静看着他,视线冷淡得像海水下的冰山。那是猎人看着猎物的眼神,看得钟情几乎毛骨悚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看穿了。
他强撑着与庄严对视。
终于,庄严唇角一扯,回道:
“第一次。天赋异禀而已。”
钟情暗暗咬牙。
说他胖他还喘上了?就这做得人差点下不来床的渣技术,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天赋异禀?
庄严视线慢慢下移,停在钟情身下,语气意味不明。
“看来你也挺天赋异禀的。”
钟情知道他是在暗示自己一下床就到处乱跑的行为。
他很想再原地蹦跶一下证明自己确实天赋异禀,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过过嘴瘾。
“那可不。这种事,我十项全能。”
吹牛的代价就是钟情现在真的要站不住了,他缓了口气,“饭做好了叫我,快饿死了。”
说完就强撑着步态正常地离开。
庄严目送他的背影,掌心传来刺痛,低头看去,是指甲掐出的血口。
他回想着他刚才看到的钟情。
和最好的兄弟酒后乱性,却没有丝毫后悔,也没有丝毫惭愧,当然,也没有丝毫羞赧。态度自然得就像昨晚只不过是又一次兄弟间普通的同床共枕,普通到无法在他心中留下任何痕迹。
庄严早就预料到他会这般没心没肺,但最后一丝幻想的破灭还是让他心中泛起钻心的疼痛,就像被淋了一盆辣椒水。
个王八蛋。
第49章
“洛绒次旦——”
有人的呐喊在茫茫大雪中响起,被狂风撕扯得七零八落,变成微弱的呢喃。
“洛绒次旦——”
那声音越来越近。
循着声音的方向而去,苍白大地中有一个黑点,就像一滴凭空生出的墨。
必须要离得很近很近,才能在暴风雪中看清那是什么——那是一个人,在拖着一匹狼尸。
冰雪将狼尸永远冻结在死去的那一刻,那时的它血液还未流干,身躯依然强健,却双目圆睁,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苍鹰在天空中盘旋,护卫着他的主人。秃鹫也在一旁虎视眈眈,但终究不敢飞落下来。
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雌鹰警惕地回头眺望。
地上的人吹了声口哨,雌鹰立刻停止飞行,落在他肩上。那个人穿着厚重的黑狐裘,带着狐皮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浑身覆满雪粒,连睫毛上也挂着冰凌。
是林姿寒。
“洛绒次旦!”
身后骑马者终于追上来,控制马儿的步伐与地上的人一致。
“你又去看望你的养父和养兄?”
林姿涵看了他一眼,算作默认。
“可你不是昨晚才去过吗?跟我回去吧,今天白灾太厉害了,你就是不被它埋掉,也会被它冻死!”
林姿涵朝他摇摇手里的狼尾。
“我要用最新鲜的猎物祭奠他们。”
骑马者半晌无言,最后嘟囔道:“姓洛绒的都那么固执。”
“那祝你好运!”他勒马调转方向,大喊道,“别让我为你们家挖第三座坟墓!”
的确很像一座坟墓。
林姿寒坐在两座凸起的坟茔之间,不再动作后,大雪将他严严实实掩盖起来,真就像一座新砌的无碑墓。
他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心想或许这世上真的有命运可言。
不然怎么会每当他要失去什么的时候,天空就提前为他降下致哀的纸钱呢?
他在大雪中离开教义里幸福无比的永恒之间,来到这个人人自苦的世界;又在大雪中告别仅剩的亲人——养父郁郁而终,养兄不治而死。
两场葬礼都在冬天,雪花就是他们的盖尸土。
而现在,又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昨晚,在这片雪原还是一片绿色草原的时候,他躺在这里,枕着手臂看天上的星星。群星向他倾斜,眼睛眨呀眨,仿佛彼此间有说不完的密语。
林姿寒就是在那时候接到钟情的电话。
他听见钟情声音的一瞬间,忽然就听清了满天星辰究竟都在说些什么。
它们在说——我爱你。
他仓促地挂断电话,星辰的声音却越来越喧嚣。
在被吵闹得神经都快崩溃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想明白自己这一次将要舍弃什么。
他要舍弃曾经对命运的怨恨和不甘,舍弃对逃亡者的追寻,舍弃那个一直追逐的答案。他要改变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
从此,他奉他无可自拔爱上的那个人为神。
教义上说,爱人是他的第十三根肋骨。
刀尖落下,划过冰冻的尸体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林姿寒割下狼尸的肋骨,将这根冰锥似的骨头揣进怀中,用自己的体温融化那上面的血痕。
他起身,雪花扑簌簌落下,心中也像是有什么无形的重担被抖落。他最后看了眼两座坟墓,然后,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开。
秃鹫终于落下,扑在狼尸上疯狂地啃食。
这是草原上所有生物的命运,死亡,腐烂,然后重生。
一如他的心。
*
钟情看着满桌的辣椒,陷入沉思。
难道这就是他之前偷懒不肯好好学做饭,结果把林姿寒三个月喂瘦十斤的报应?
庄严居然用这种看得着吃不着的手段来折磨他!
真是好阴险的庄严!
心中就算再怎么垂涎三尺,到底还是要考虑到隐隐作痛的屁股。钟情只能捧起面前那一碗红枣粥,小口小口喝着。
米粥浓稠,红枣软烂,钟情吃了三个月外卖,如今又尝到久违的庄严的味道,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
相比之下,庄严面对一桌子红彤彤的辣菜,却没什么食欲。
他心中思绪复杂,简直像缠成一团的乱麻,连他自己都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这样的粗人也能像小说主角一样,拥有那么多敏感踌躇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