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姿寒解释道:“因为我的父亲是清教徒。他坚守了自己的誓言,即使他的妻子抛夫弃子逃出草原,他依然爱着她,到死都爱着她。”
钟情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赶紧劝道:“那你就应该谨慎一些,万一遇人不淑呢?你是清教徒,我可不是。”
林姿寒笑道:“你是说你会出轨?”
“对啊对啊,”钟情连连点头,很快又拼命摇头,“我的意思是说,连出轨都不太可能,或许不到一年我就喜欢别人了。毕竟我之前什么样子你又不是没听说过。”
“那也没关系。”
林姿寒走近一步,几乎贴在钟情面前,近得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我依然会爱你,到死都爱你。”
但他不会像他的父亲那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逃走。他会亲自将他捉回来,像狩猎一匹狡猾的狼一样狩猎他,像驯服一只凶猛的鹰一样驯服他。他会带他去人迹罕至的草原深处,那里危机四伏,会像一座牢笼,永远锁住他。
然后,他们浪迹天涯,不离不弃。
“我会给你考虑的时间。”
林姿寒在钟情手背落下一吻,眼神柔和,姿态优雅得就像一位真正的绅士。
“但是希望你明白,我只会接受一个答案。”
第51章
月色下的沙场晶莹得就像一片雪地,却又不似雪地平整,布满了道道蹄痕。
远处的小别墅里不时传来几声不成曲调的音符,飘荡过来时惊扰了刚开的一树桃花,花瓣摇摇落下,落到雪一般的沙粒上,就像落在一片静谧的时间海里。
钢琴是新的,靠近时还能闻到木头和漆料的味道。
钟情一开始还很担心泪水渗进琴键会让它坏掉,总是不等眼泪落下就先一步抬手擦去。这模样就像一个被训话的孩子,明明有满腹委屈,却迫于家长威势不能发泄,又不愿认怂道歉,连眼泪都不肯让别人看见。
后来钟情便发觉眼泪不是这架钢琴最大的威胁。
感受到身上的人将要做什么,钟情连忙搂住身上人的脖子。
“庄严!别在这里!琴会坏的!”
“就这么心疼琴?”
庄严动作不停。
“还是心疼会弹琴的人?”
钟情有口难言。他哪里知道庄严这个“古板”的人现在居然这么会玩?
这架钢琴是国外名师亲手所制,一直放在国外展览,并不在国内售卖。即使让人百里加急空运过来也要大半天时间,而钟情结束一天满课精疲力尽回到家后,推门看见的就是它静静立在客厅。
也就是说,当庄严无声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要用什么手段惩罚他。
“别怕。”
庄严在他耳边气定神闲地轻笑,“你只要用心些,就不会流出来。”
搂住庄严脖颈的双手瞬间发紧,钟情实在无法忍耐,埋头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咬得很用力,唇齿间都能尝到一丝血腥气。
他不敢用别的方式来表达不满,甚至不敢过于用力的挣扎。
身下这排名贵的琴键简直灵敏得让他心烦,稍稍一动就会流泻出一连串音符,在静谧的月夜如同惊雷,折磨着钟情的羞耻心。
为马场守夜的工作人员大多都是洛绒女士在时招进来的老人,是看着钟情和庄严长大的长辈。钟情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用他和庄严之间畸形的关系去冲击他们的世界观。
现在他又发现身下的钢琴面临着第三种威胁——
他开始出汗了。
汗水让他的身体变得又湿又滑,几乎要快坐不住。他想要用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可这样就等于将自己彻底往庄严怀里送。犹豫之下,身体逐渐滑到琴键边缘,悬空的恐惧让他下意识双手一撑——几个琴键同时发出轰隆巨响,像一曲交响乐的开场。
庄严居然完全不为所动,磨蹭着他的耳垂。
“真好听,阿情是最棒的音乐家。”
“……别这么叫我。”
对这两个字的回忆好不容易彻底尘封,如今又全都被迫想起来。钟情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非得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掌控欲,庄严是如此,那根破竹子也是如此。
每当他们用向来冷静的声音念出这两个情意绵绵的字时,就代表着他们已经兴奋到极点。即使面上依旧风平浪静衣冠楚楚,其实身下一塌糊涂,泥泞不堪。
阿、情。
再严肃的声音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都会变得缱绻万分。
可这有什么用?
一段只建立在欲望上的关系,难道会因为名称的改变,就换掉实质吗?
月亮升上来,又落下去。
天际只剩下一层薄薄的月辉,渲染出层层叠叠的墨蓝色云朵。
钟情迷茫之中觉得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下一刻又觉得时间早就被冻结,而这一切将永远不会结束。
“停下……庄严!”他无法再忍下去,“停下来!”
庄严依旧为所欲为。
几近崩溃时,一个词语划过钟情的脑海。
“山止!”
琴声戛然而止,庄严顿住了。
山止——这是一句山里的方言,是他曾经整整一个月不说话也要掩去的存在。
他那时觉得它是世界上最土最俗的语言,但是现在听见它从钟情的口中说出,却又觉得它美丽无比,带着乡野草木的旺盛灵气。
他看着钟情的视线有片刻恍惚,像是面前的人突然间变得陌生。他很快恢复理智,眼中情绪变得难以捉摸,冰冷却又热切,像冰封在海水之下的火焰。
“谁教你的?”
“山上的老人。”
钟情终于得到休息的机会,闭上眼喘着气道,“寒假的时候我去过水库一趟,在那里遇到一个叫顺顺的小女孩。她也住在那座山上。”
小马宝莉载着顺顺回到家中,家中老人为了表达感谢,不仅给来客变着花样做了一桌土豆,还交给他几句山里驯马的方言。
山止,就用在他们想要马儿停下的时候。
说到寒假,庄严眼中那一丝温柔像是又被那个冬天冻结。
他冷笑:“我该感谢你吗?感谢你在和林姿寒私奔的时候,还能想起我?”
“庄严,你别太过分。”
“我很过分吗?”
“我在讨好你。”
“……”
冬日的坚冰就这样悄然化去,一颗心又开始滚烫地跳动。
庄严按捺住砰砰直跳的胸膛,心想,又是这样。
总是这样,一句话就能叫他神魂颠倒,无论用哪一种语言。
“这算什么呢?安全词?是你十项全能中的第七项?可是钟情,规则是我制定的。”
他低头去吻钟情汗湿的鬓发,避免对方看见自己红透的耳根。
“寄早早。”他轻声道,“你能说对这个词的意思,我就停下。”
“……庄严!你正常点好不好?”
庄严的回应是更加激烈的钢琴声,几乎要划破长空。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钟情根本说不出来,这对他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寄早早,寄早早……意思是鸡爪?还是吃早饭?”
“猜错了,钟情。”
但庄严还是停了下来。
他抱着钟情走进浴室,怀里的人不等清洗完毕就已经沉沉睡去。一起躺倒在床上后,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把人再搂进怀里细细吻着。
曾经恨不得遗忘的语言此刻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回荡。
寄早早。
寄早早。
从他口中说出的。
从钟情口中说出的。
*
钟情的生活进入一种诡异的平静。
白天和林姿寒在学校谈情说爱,晚上和庄严回家玩猜词游戏。白天浪漫纯情,晚上高速开车。
钟情很喜欢和林姿寒待在一起。
林姿寒的粒子十分活跃,大团大团逸散在空气中,就算现在钟情的模型已经没有缝隙,待在他身边也能提神醒脑神清气爽,效果堪比咖啡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