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惊恐大喊一声,却好像是听见了钟声、或者是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与此同时她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让她的鼻腔和头都有些不舒服,李欣一回身,这个世界好像在她的面前被撕了下来一样,一层皮直接掉在了地上,她仿佛站在一个在剧烈抖动的地面之上,视觉已经完全不再够用,五感都疯狂在吸收着新鲜的事物,她脚下的整个世界好像在奔跑、喘息、逃亡。
李欣非常的恐惧,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但是她没办法逃离这种感觉,环顾四周一片漆黑,白色的烟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过来的,那种气味好像就是从这里而来。
李欣听说,如果过于沉迷一件事,就会进入所谓的“结界”之中,难道就是现在吗?可是她刚才明明没有在跑步啊?
她长开双手,去摸那烟云,却在忽然间身边好像熙熙攘攘来了不少人,那些人眼神落在她的身上,都非常的奇怪。
李欣不认识他们,却觉得他们很怪,似乎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一个很低贱的生物一眼。
李欣道:“请问这是——”
她刚刚张嘴,一切都消散了。
她又回到了寝室,室友早已经熄灯,她坐着的那张小桌前连台灯都没有打开,室内一片漆黑,她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十五,刚熄灯十五分钟。
张灯写到李欣沉默地上床睡觉,手还在非常麻木地敲字,极近啰嗦一般去叙述李欣寝室的一砖一瓦,叙述这个世界的花草虫鱼,好像他就置身于这个世界一样,他站在操场前的那条小路上,抬头望到李欣的寝室,在月光下,窗内一片漆黑,月光反射在窗上,好像是一种无声的回应。
一直到他被推了一下,卫原野道:“都十二点了。”
张灯“啊”了一声,好像这才醒了过来。
“你叫我了吗?”张灯道。
卫原野:“嗯。”
他起身上床,说道:“该睡了。”
张灯关文档前看了眼字数,发觉他今天晚上居然写了一万两千字。
这实在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一个人就算保持着每分钟写一百字的速度,完全不思考的情况下也要写两个小时。
真的能这么快的写东西吗?张灯还觉得奇怪,他翻身上床,闻到了卫原野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张灯清醒地感觉到自己在做梦。
他在梦里来到了李欣的宿舍,宿舍里的六个人全部都在睡觉,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张灯一抬头,看到了睡在门口上铺的李欣,从他的这个高度,正好可以看到李欣的脸,她晒黑了,在黑夜中甚至还能看到脸上发着黑亮的油光。
李欣的确不能算是多么的好看,她长了一张国字脸,两腮很大,眉毛很深,杂乱,从眉骨来看眼睛很大,鼻梁很高,张灯只有很仔细地看,才会发觉李欣的五官其实是漂亮的,但是搭配在一起,和她的肤色、身材并不相称。
张灯走到了床尾的小桌前,看到了那本刚刚合上的笔记本。
他看不清上面的字,拿到了窗下,借着月光,发觉上头居然真的写得清清楚楚,日期、天气、心情全部都工工整整地记录好,张灯也发觉,上头的确写了很多很多的“跑”字。
张灯试图盯着那个字发生些什么,未果。
他又翻到了第一页,看到了李欣的第一篇日记。
上面写着:“不发说,如果我实在无聊,可以写写日记,反正我确实无聊,写就写吧。”
张灯好像忽然有了感觉,他听见周围噼里啪啦地打字声,转身回望,他瞬间回到了办公室,周围的全部人都在打字办公。
往前走几步,他又看到了不少陌生人,一个穿着富士康制服的男人在黑暗的车间里也胳膊上的血写字,再往走几步,童迎在那本诗集上写写画画,还有一个穿着华丽的陌生的男人,似乎在写信。
他看到张灯来了,说道:“你回来了?”
张灯不认识他,张了张嘴,男人道:“我正想跟你们写信,却不知道能往哪里寄。”
“你是谁——”张灯话音未落,登时一切消散了。
他回到了宿舍里,如有所感地低头一看,一个男人站在了楼下,就在他刚才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书时,他站在李欣的楼下向上望去的时候的那个位置——一模一样。
张灯浑身乍起一层鸡皮疙瘩,感觉头皮发麻。
不发冲他笑了一下,挥了挥手。
第98章 宇宙来羌(七)
张灯走下楼去, 走向那个站在小路上看着自己的男人。
很神奇的一件事是,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但是在直觉中,他就是知道, 这个人是不发。
这个男人头发很短, 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 他的相貌很难形容,介于帅于不帅之间, 一双眼睛很深邃,五官并不算多么出众, 组合起来却有一种很有故事的感觉, 穿着白色棉麻质地的鸡心领衬衫, 灰棕色阔腿裤,他身上不带任何饰品, 连一块手表都没有, 手插在兜里,游刃有余地看着他,勾唇笑着。
不发说:“终于见面了?”
张灯问:“你认识我吗?”
不发:“早有耳闻。”
他说:“边走边聊吧。”
张灯感觉出他好像并没有什么攻击性,跟在了他的身后,不发带着他往操场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随意地抚弄路边的柳枝、树叶,他点评道:“我很喜欢这个世界的气候。”
张灯:“这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怎么不算呢?”不发说, “也对, 毕竟这里的人都是你创造出来的。”
张灯:“你行走在很多个世界里吗?”
俩人到了操场的长椅旁边,不发示意他请坐,然后自己坐在了一边,俩人看着静谧的操场, 只有不知名的小动物发出的声音,他说道:“这里一开始只有一些线条。”
他挥手指着远处说道:“后来你写了树木、花草、太阳,这里慢慢地丰富了起来。你写得很详细,越详细,这个世界就越真,一些无处容身的灵魂也会寄身于此,现在你的世界已经不全部由你掌控了。”
“什么……”张灯说,“但是,等等,你也是无处容身的灵魂吗?”
不发:“我?算是吧。”
不发说:“不过我其实意思是一些孤魂野鬼。”
不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我们终于能面对面坐在一起了,我都可以给你解答。”
张灯说:“我们见过吗?”
“你想问的竟然是这个吗?”不发有些意外,“正式的见面这是第一次。”
张灯:“以其他的方式见过很多次吗?”
“当然,”不发说,“如果你想问在你失忆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见过的话,没有,也是以其他形式见面的。”
张灯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你觉得呢?”不发问,“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张灯说:“我更倾向于你不那么好,也不那么坏。”
“哦,”不发道,“我都忘记了,你不喜欢二元对立。”
不发:“我在以后可能会有需要你的时候,你可以把这当成我现在在讨好你。”
“我肯定不会帮你的,”张灯说,“你身上有很危险的味道。”
不发却肯定道:“你肯定会帮我的。”
“为什么?”
“如果我说,我可以让你和卫原野在一起呢?”不发看着他,很平静地扔出这道惊雷。
张灯愣了半晌,问道:“怎么做?”
不发道:“你先告诉我,如果我提出这个条件,你会帮我吗?”
张灯:“可能会吧。”
但是张灯知道,他是一个说话谨慎到过分的人,他所说的可能吧,只是在衡量自己是否能做得到,如果能做,那么就代表他其实已经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