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似乎很痛苦,额角上布满了渗出来的汗,脖颈全是虬结爆出的血管,不知在这待了多久,看到光芒时不适应地闪烁了一下目光。
悯希见他反应迟钝,汗越流越多,仿佛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忍不住动手拍了下他的脸:“能听到我说话吗?”
手指拍到脸上,发出轻轻的拍打声。
黎星灼好似被打回了神,呆呆地往上看,直到看见一副熟悉的五官。
居高临下的小脸,精致又矜傲的眉眼,因为处于高位,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小狗。
但在那样的目光中,黎星灼却猛然清醒过来。
肩膀僵硬着,陡然松出一口气,黎星灼声音沙哑道:“你怎么在这里……”
悯希实话实说:“你的跟班一直联系不上你,我就来看看。”
他又扫了一眼黎星灼,皱眉。
昨晚还是一副高傲孔雀的模样,清贵傲慢,看人时永远笑不达眼底,才过一天,就把自己搞成这狼狈样。
悯希不解道:“你干嘛一直待在这里啊?”
黎星灼似乎连抬眼都很累,盯着悯希的手指尖,闷声道:“想上厕所,那人没看见我,把我关起来了。”
悯希收回手不让他看,就见他盯起自己的肚子。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悯希也懒得和他计较,任由他看,嘴上问:“那你不会拍门吗?”
黎星灼摇头:“动不了。”
悯希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没回话。
良久,悯希才看见几乎快抵住他肚子的人,嘴边扯出一点弧度,说:“小时候我妈忙,把我交给保姆带,那保姆粗心,我在婴儿房玩玩具,爬进了床底,她没找到我就直接锁门走了,房子大,我哭也没人理,关了一晚上才被找到,那以后,我就有点幽闭恐惧。”
他慢慢站起来,恶狠狠道:“我要去调监控,找到是哪个不长眼的不进来看一眼就锁门的,狠狠教训一顿。”
悯希怔愣的情绪还没维持多久,就被他搞得无语:“你先回去狠狠洗个澡行不行。”
外面萧以梵他们还在等,这里又太暗了,悯希想先离开这里:“好了,先出去,能走吗?”
黎星灼看他一眼,脸边的汗从下颌滑落,滴答掉在地上。
悯希蹙眉,伸出手腕:“你拉着我的手。”
黎星灼把“能”字咽回嘴里,低声:“哦。”
悯希没再和他说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转身往外走去。
黎星灼跟在他身后,从黑暗空荡的厕所走到外面走廊,才发现窗外下了雨,悯希肩膀上的衣服还有点水迹。
……
这个点大多学生都回宿舍了,走廊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发出模糊不清的交谈声。
窗外的雨下很大,是倾斜的,在路灯下宛如被敲碎的珠宝,一颗一颗往下坠。
悯希走在前面,让黎星灼捉住他的手腕,他则一边往前走,一边打电话和其他狗腿说,他找到自己了。
那截手腕那么细,被捉在手里,却透过布料,传来温热鲜明的体温。
黎星灼盯着。
扰人的声音,窗外的雨景,忽然全部扭曲成空无,唯有前面的背影不停放大,占据所有视野。
砰砰、砰砰。
不知道什么东西在跳,一直在跳。
好吵。
很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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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催眠(7)
看见悯希带着黎星灼出来,那帮狗腿这才放心,纷纷涌上来问他去哪了。
黎星灼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
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盯着悯希。
但悯希没看他,直接跟在萧以梵身后走了。
没良心的,昨天是谁当苦力把他送去这里又送去那里的?
晚上吃饭的地点定在一家烧烤店。
这种局一般都是萧以梵或者黎星灼买单,狗腿们也不收着,都撒了欢地点,一大串一大串往烤串师傅那边拿。
只有悯希很不积极,光拿了个馒头,坐在桌边一小块一小块揪着吃。
好几次他想问萧以梵什么时候发狗腿费,但萧以梵坐的不是他这一桌,他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问。
终于,在他咬住第三块馒头时,他看见有人给他发来了转账消息。
悯希连忙拿起来看,上面的转账备注是跟班费,整整五千,原主没备注名字,但估计就是专门管账的狗腿。
他点了收款,直接转身走了。
大概七点左右,悯希到了仁和市中心医院。
晚上的住院部人生百态,走进去连空气都是缭绕的消毒水气味,不少打着吊瓶的人躺在病床上,歪着脑袋发出哀鸣。
陪同家属把饭盒放在桌边,一口一口喂床上的人,精神也一样颓靡,这样的情景三步一处。
悯希前世经常缴费,所以很熟练。
他找到缴费口,付了透析费用,然后深吸一口气,捏着单子上了二楼,朝悯婉的病房走去。
每走一步,悯希的心口就颤一下,害怕床上的人真是他认识的悯婉,但害怕也没用,迟早要进去的。
悯婉住的病房是三人间,床和床之间有可以随意拉开关上的帘子。
悯希很快走进了病房,往最后一张床走去,待走到床边,他捏了捏手指,抬起来将帘子一把掀开。
“哗啦。”
没了帘子的遮挡,病床上的人立刻显露出来,闯进悯希的眼里。
那是个女孩,正睡着觉。
大概十岁那么大,很瘦,瘦骨伶仃的一点点,身躯盖在被褥下面,呼吸很轻微,让人瞧着忍不住想凑近她胸膛听听心跳还在不在,她的脸也瘦脱形了,只能依稀看出原本的五官底子是秀气的。
悯希看了一会,鼻尖迅速泛起酸意,眼眶边也红了些,他生怕悯婉醒来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咬住嘴唇,用痛意逼自己转过头去。
艰难忍下情绪后,悯希把果篮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个苹果来,坐在床边椅子上。
他看不出悯婉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但光是一模一样的长相,就让他有点受不了了。
悯希轻轻抽动鼻子,拿出水果刀抵住手里的苹果削起来,想切成块,等悯婉醒来再给她吃。
借助这机械的动作,悯希的情绪稍微好转了些许,但等最后一块果皮被刀锋削掉后,悯希平复的心情又激荡起来。
悯希不太爱吃带皮的水果,几乎没自己削过,但他并不觉得削苹果是多难的事。
甚至,他认为自己已经很小心、很谨小慎微了。
为什么……
削出来的苹果是这样的?
悯希翻了翻手里的“核桃仁”,又看了眼果篮里个个浑圆饱满的大红苹果,陷入不知所措中。
他正盯着垃圾桶里的苹果皮发呆,只见中间观察了许久的陪护家属走了过来,试探地道:“我帮你削吧。”
那是个普通的年轻男人,悯希看了眼他,抿唇:“可以吗?”
悯希皮肤很白,手上没一点茧子,看着就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他的手合该每天被呵护起来,托在掌心里,而不是去干那些脏活累活。
没等悯希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帮他削起了水果,而他则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男人已经削好的一个。
男人手快,不多时就削出两颗白润的苹果,帮他放在盆子里,悯希对他道谢,他磕磕巴巴说了句没事,才收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