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
身后有人突然喊出声。
“都过来扶一把手——”
对面木屋里,导演搀扶着一个男人的手臂,踉踉跄跄走了出来。他一言发出,好几个工作人员都立刻上前伸出手,这让比导演高出一个半的男人转瞬便被严严实实地扶住了。
悯希抬起眸,因他的站位,和两个木屋的对立位置,他很轻易地,眼皮一掀,就与男人对上了目光。
然而,就在目光交汇的刹那,悯希怔了下。
他注意到,被众星捧月围住的男人,一双眼睛眸心黯黯,双眉的形状分明凌厉冷冽,却被眉间的几缕忧郁之色,冲垮了不少。
这是……悯希愣住。
本来心里因为清楚有个vlog要和时宴纯拍,还有点赧意的,看到这一幕,悯希心里不免升起些复杂。时宴纯是有眼疾吗?
眼睛,看不见?
正猜测,副导演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提醒他:“你也跟着走吧,正好你晚上应该也没吃饭,我和你说说岛上现在的情况,和一些你应该注意的事项。”
悯希连忙跟上:“噢。噢。”
节目没正式开拍之前,嘉宾和工作人员都是在公共餐厅里一起吃。
餐厅是高档五星级别,灯光璀璨,如流水柔和的光洒在每一个进去的人身上。餐桌两边放着两排盖着透明盖的大锅,自助式,菜谱挺丰富,有蛤蜊、辣椒炒田螺、小炒黄牛肉等等,都是些能增添饱腹感的家常菜。
悯希拿起碗给自己打菜时,系统在脑中给他缓慢念本世界的人设,还有一些节目的相关信息。
他刚了解到节目里分别有五位男嘉宾和四位女嘉宾,就陡然听见身后,导演情绪激烈的一声:“当然要拍!我们万事准备齐全,人员也是齐的,区区一个台风休想让我停拍!”
悯希怔愣,转过头去。
餐桌有十几米长,刚发出怒吼的导演就坐在主座上,眼睛猩红,来来回回掰自己的手指,又不时去按压自己的肚子。
悯希曾在医院精神科的病人身上,见过这类动作,这是焦虑症患发时人体不得已做出的躯体化症状。
导演两道眉紧紧拧成一条“川”字,嘴里念念叨叨地自语着:“信号发射台摧毁。摄像机电量有限。天气昏朦朦,拍出来呈现在屏幕上的效果也不好。我们这次损失惨重啊。不,不,我们能活着走出恶.魔岛吗?全机组上下有几百号人,联系不上外界……”
一句话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不仔细听很难听懂在说什么。
然而他这疯态,却更让悯希冒汗了。
忽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悯希扭过头去,发现是副导演,对方朝他无奈笑道:“导演又魔怔了,别在意,他为这节目付出太多心血了,这场台风把他打得措手不及。”
身边捧起饭经过的摄像组和其他助理人员,都一副习以为常的麻木模样,显然已经习惯。
悯希摇摇头,又小声地问:“他说的台风……”
副导演神色带上几分怅惘:“三天前来的,密布在岛屿每个区域,每天都会来一下,人只能躲在屋子里,不然一定会吹走。”
说着,有两人交头接耳地在附近快步走过,悯希听到他们在说:“宴纯的导盲杖有没有看见?应该就在餐厅的,但哪都找不见。”
悯希脸蛋湿滑,被副导演有几丝阴森森的语调,刺激得身体又在烧,听见这一声后,他脑子陡然冷却,想起自己在进餐厅门时,看见门边窗户上的长棍。
他连忙跟副导演吱声,又快步走去看见长棍的地方,将导盲杖拿起来,但一扭头,那两人已经走远了。
没办法,悯希只能握着导盲杖,走去前面,亲自交给站在那里的本人。
“你的导盲杖。”
悯希抬起脑袋道。
他必须要把脸抬很高,因为时宴纯身高逆天,胯部的最低点都在他的小腹处。
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个原因,和谁都有着悬殊的高度差,悯希说完话,男人隔了会,才俯下头来,但显然他的视线是错位的,没停在悯希的脸上,而是停在往下的胸口。
悯希见状,直接上手握住时宴纯的手腕,再将导盲杖顶端的圆头,小心翼翼塞进男人的手掌心里。
见时宴纯扶稳,抓紧,悯希这才回去餐桌上吃刚才打下的饭。
通过副导演所说,悯希已经差不多认识到恶.魔岛目前的情况,很恶劣,充斥着各种危险,手机也根本没信号,屋子是人类唯一的安全地带。
在这种境地下,导演还要选择继续拍节目,怎么想都不太明智。
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没有话语权的嘉宾,他并不能干预导演的决定。
所以在吃完饭两分钟左右,灰发男生过来找他,说导演要拍他和时宴纯互相写第一印象的花絮,悯希也恪守本职,老老实实答应了。
花絮的拍摄没有正片那么正式,很随意,只有一个摄影大哥站在桌子旁边录,而悯希则坐在时宴纯的对面,接过节目组递来的纸和笔。
盯着那有玫瑰花纹的信纸,悯希默默垂下眼,两排纤密的眼睫,像孔雀收尾一般慢慢阖拢。
想了下,他提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字:个子很高。
他写字慢吞吞的,等写完最后一个笔画,工作人员就将时宴纯早已写完塞进去的信封拿给他,再把他的拿给时宴纯互相交换。
悯希握着信封,看了眼对面垂着眼睑、神态恹恹的时宴纯。
然后低头拨开扣子,将里面的纸拿出来,抖开,紧接着,悯希就看到一句。
【感觉会是水很多的类型。】
男人的字体是潇洒倜傥的草书,龙飞凤舞,但并不难认。
悯希读完之后,脸色有些不虞,他在脑中问系统:“他这是觉得我眼泪很多的意思吗?”
第81章 过气偶像(3)
悯希认为, 这是一个相当不礼貌的初印象。
随随便便说别人爱哭,不就等同于,在对方眼里, 他是个脆弱、不堪一击的废物,一点小事都能将他推倒。
没人喜欢被如此轻视看待, 即使他的肌肉厚度的确有些薄, 悯希咕哝着用指腹戳住自己的手臂……忽然发觉过来,系统已有半分钟没吭声。
蹙眉:【你怎么不说话?】
【并非。】
【?】
莫名其妙的两个字, 让悯希意识到,系统是在回答他上一个问题:【刚才那段时间里, 我在辨别你究竟是在讽刺,还是不想让场面太难堪于是假意不懂。最后我发现,你是第三种情况,真的没听懂。所以我不得不花些时间思考第三种较为委婉的回答:并非。】
他停顿一秒,继续用如在研讨会上发表观点的语气,指出他话里的漏洞:【一般评价别人是哭包,会直接说感觉你眼泪会很多,或者会说,感觉你很爱哭, 而不是模棱两可的‘水很多’。】
【排除掉这种可能性, 人的脸部会有水的地方,只有鼻子里的鼻涕和皮肤会出的汗渍, 从外观来看, 你从头到脚都是干净的,和邋遢两字碰不上边,这两种概率也非常渺茫,那么我们可以把目光放在……】
【够了!】悯希突然在脑中哆嗦地出声道。
系统一停, 如他所愿停下来。
而悯希已经受他影响,在椅子上如坐针毡,快将手中的信封揉成一块破抹布了。
悯希并没有不谙世事到那种境地,只是很多时候,他都不愿意把一件事往性化方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