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夫人表情有些复杂:“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江轼这大直男.根本不会往歪处想,他认真一思忖,回答道:“或许……是在结义。”
……
人生总不会一直太圆满,既然有否极泰来,也会有福过灾生。
当桃林一行结束,众人高高兴兴回到舅公府的那一刻,远在京城的消息传来。
据说前两日傍晚,一行人伪装成画师潜入皇宫,被太监发现后图穷匕见,当即拿出匕首在宫中肆意横杀起来,他们手段狠辣,出手果决,一看便是练家子。
杀了几个人后,一把火在宫中烧起——反叛逼宫的第一枪彻底打响。
那一晚,愤怒嘶吼的火涛在宫中烈烈蹿腾,从高空俯瞰,如同一朵朵妖艳的罂粟花,艳却带毒,每开一朵都是以吞噬数十人的生命作为代价和养料。
这火是惊人的,烧起来直直往前,整个皇宫都要叫他毁灭在火海中,通天的艳红里,有几个人在一间一间地推开屋子,如若碰头便会问:“找到没?”
“没有。这狗皇帝躲哪里去了。”
“不知道!我感觉不太对,我们的人怎么还没来……”
几人最后终究没有等来他们的援军,他们等来的是火灭,擒拿,和砍首。
与此同时,侯府的秘密暗屋里。
范靳坐在太师椅上,嘴角噙着一丝疯态的笑容:“我就知道那兵部尚书不可信,可他是怎么说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放他的狗屁,用到最后我们的兵被告知错误路线图,连皇宫的门都没找到在哪进。”
“我们蛰伏十年,就毁在这一步上面……此次不成,纪幽定会加强警惕,我们想再更新换代,可就难了!”
壁龛烛火的映照下,范靳的谋士站在一旁沉声道:“侯爷冷静,您一直以来都藏得很好,那些先锋死士就算被逼供,也供不出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经过这回,丞相也会更信任您,我们只需再筹谋一回——”
范靳嘴角的笑陡然消失:“不,我找人灭他口的时候,他说……”
范靳双眼俱震,尤记得死士回来时带回的口信,那被刀架着脖子的兵部尚书说:“我已经将你们叛党的名单呈进了宫,那封信或许被你们劫了,也烧了,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另一份礼物送你们!”
范靳忽而抬头阴沉问:“希儿最近在桃苏那边可还好?”
那天,谋士的回答是:“很好,蹦蹦跳跳,每天和那几个小崽子到处一起玩。”
谁知第二天就有一乞儿敲了舅公府的门,那乞儿声泪俱下地说范靳有性命之忧,悯希和范夫人一听,忧心至极,都来不及辨别真假,便要打道回府。
悯希一回,牧须策纪照英和傅文斐自然也待不住,要和他一起走,而就在马车快马加鞭回府之际,行至一条小路的时候,一匹失控的烈马迎面撞上来,当场将马车撞得掀倒。
范夫人当场重伤,纪照英和牧须策傅文斐习过武,没多大碍,悯希却陷入了昏迷。
当天,悯希被送进医馆里救治,几名大夫从天亮忙到昏黑,终于将悯希救活。
不过,也留下了后遗症。
这就是幽靖二十三年发生的著名逼宫事件。
十几年春去,十几年东来。
无尽花凋谢,盛放,枯萎,绽开。
晃眼及冠礼还有一月将至。
【宿主已成年,任务即将启动——】
第112章 遗忘症小世子(9)
“恭贺王爷, 寿比南山不老松!”
“祝王爷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这是在下从南疆带来的人参,祝君岁岁平安……”
廷王府。
因着廷王的寿辰, 整间王府张灯结彩,灯笼高挂, 宴请而来的宾客们进进出出, 鼓乐震天,一直到傍晚, 宾客们齐聚大厅吃饭听曲,街道才清静下来。
府门前高挂的灯笼散着幽艳的光。
某处暗房, 冷光一闪,喷涌出来的血流,也如此一般红。
傅文斐背靠黑暗,眼里寒潭千尺,他看也不看面前被绑在椅子上的人,而是拿起手帕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他脚边,正垂落着一只刚断落的小拇指。
男人擦拭的动作赏心悦目,手指也修长骨感, 高大的一具身体落在屋中, 如鹤如松——这就是长大版的傅文斐。
仍是佛珠在手,面如棺材, 可比起还有点人情味儿的幼年时期, 现在的他,简直令人胆寒。
他眼也不眨地把刀扔到前面人的怀中,面无表情道:“再有下次,让我看到你摸他, 被割的,便不只是一个小拇指了。”
凳子上腰粗膀圆的大汉大叫道:“是是是,小的有眼无珠!”
傅文斐看了眼地上的断指:“知道怎么说?”
大汉冷汗直流:“是我不小心割掉的,是我自己鲁莽,是我,是我……”
一旁的下属将其看在眼里,心情微妙。
世人都传傅文斐与世无争,淡泊名利,谁能想到私下是这种做派?
正走神,傅文斐忽然往外走去,下属忙道:“您不去大厅找王爷吗?”
傅文斐神色淡漠:“父亲有的是人陪,不缺我一个。”
下属又问:“那您现在是去……”
刚一问,下属又闭上嘴。
好像,也没必要问。
……
范靳和廷王交好,这种大喜日子,自然有受邀。
悯希早早回到了屋中,脱去履袜,躺在床上。
床头点着一只烛,灯光在他脸上摇晃。
灯下看美人,如城头观雪,舟中观霞,更添几分韵味,他纤密睫毛一晃,嘴角再勾一勾,搭配上比交领还白的细颈,只消一眼,便能让人醉魂酥骨。
屋内没旁人,用不着坐有坐相,他懒懒倚在床上,手肘撑着玉枕,津津有味地看着手里的杂书。
有人推开两扇门,又合上,再走过来,这全程他都没抬眼,似乎是对这堂而皇之的贼的身份了如指掌,光瞄一眼衣袍,就知道来者何人。
悯希又翻过一页书:“不是说今日会很忙?”
傅文斐把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淡声道:“再忙也要顾家。”
悯希原本一目十行的速度迟缓下来,蹙眉抬头,瞪了傅文斐一眼。
缘由是家这个字,傅文斐总爱把“家不家”的挂在嘴边,可他和傅文斐连性别都一致,何来的家?他之前也喝斥过傅文斐几次,叫他休要再提,可傅文斐死性不改,他说来说去的也累了,只能由他满口胡言。
反正天知地知,他和傅文斐只是自幼相识的玩伴,傅文斐失心疯,爱怎么说怎么说,只要听他的话,偶尔给他带吃食和礼物,他就随他去。
傅文斐将掉到地上的一截被子捡起来,放回床上,掖进悯希的腿里,而后抬眸道:“起来吃一点东西。”
他把食盒掀开,露出里面点缀着胭脂红的玉露团。
没了遮挡物,糕点香气扑鼻,顷刻溢满整间帐幔,但悯希正看到兴起之处,不想动,也没有理傅文斐一句。
傅文斐见状,也没和他多说,只在塌边坐下来,用手帕垫在两指中间,拿起其中一块玉露团,放到悯希的唇边:“趁热吃才好吃,别放凉。”
论尊卑之分,傅文斐是廷王之子,悯希则是侯爷之子,王爷是皇帝的直系亲属,侯爷却只是异姓功臣,真算起来,悯希才应该是那一个跟脚献殷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