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这乱开玩笑,我这里有急事。”
那声音,比买西瓜时敲得都响,纪梧秋听着都有点龇牙咧嘴。
这怎么也得大锤八十了吧。
“这家伙是这块地方的地头蛇之一,贾法。”
巴伊莎给纪梧秋介绍,“情报、走私的商品、暗地里的货物流通,还有其它官方禁止干的事,都可以来试着找他,暗号就是刚才那两句了。”
小胡子贾法摸着被敲生疼的脑袋瓜,嘿嘿笑了声,似乎还被夸得挺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大家都是出来混点生计。”
巴伊莎扫了眼他身后,“其他人呢,怎么是你这个老大来亲自开门?”
贾法“欸”了声,给他们稍微透露一点。
“这两天来笔大生意,都派出去了。我本来在睡觉呢,给你吵起来了。”
这种别人的私事,巴伊莎也不会刨根问底,开门见山的向他说明来意。
“我要跟莱斯出城,快点,现在就出。”
“谈生意,好说,你要通向哪边的?”
听到这话,贾法的表情迅速变得正经,但那更像一个市侩又狡诈的商人。
“西边,越靠近那片丛林的位置越好。”
巴伊莎毫不迟疑回答,边从腰间解开钱袋,数出几枚银币加铜币给他。
一看就知道巴伊莎不止一次在黄昏后偷溜出王城,对于贾法的要价一清二楚。
这笔买卖也不是第一次了,贾法没讲价,掂了掂手里那把钱,将它收起来后,就示意纪梧秋和巴伊莎跟着他走。
“算你们运气好,西边今天值夜的正好是我的人。”
既没有翻城墙,也没有爬地道、钻狗洞,贾法只带着他们来到城门边,朝其中一位守门的士兵耳语几句,对方便打开了一侧的小门,示意纪梧秋和巴伊莎快点过去。
巴伊莎朝贾法摆摆手,说句“谢啦”,便和纪梧秋离开了。
“王城附近我熟悉得很,哪片地方有林子,哪片林子里有野兽,哪里有野兽赖以生存的河,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巴伊莎没有带纪梧秋走夯实的车马土路,而是扎进一片丛林里,穿梭在虫鸣不断的小道上。
“有禁卫军在,周围是不可能有大规模的劫匪,我平时抓的都是些小偷小摸的家伙,但凡有个大点的强盗团伙都会惊动宫廷那边……他们一定是外地的人,而且早有目的。”
“既然是外地来的,呵,这附近能躲藏又有水源的营地只有那么两三个,而且都在西边。”
巴伊莎的推测很老道,是一位真正在底层摸爬滚打过的赏金猎人。
她教纪梧秋如何伏低身体、调整走路的重心与步伐,最大限度的使他们在丛林间穿行时,既可以不发出声音,又可以不留下明显的足迹。
他们没有点燃火把,全凭影影绰绰的月光指明方向。
甚至不必走到她推测的扎营位置,巴伊莎就能准确判断出那里没有人类活动,转而赶往下一个地方,排查速度极快。
直到他们朝北方又走了些,巴伊莎蹲下身,带着露指手套的指尖摸过那块土地。
“就是这里了,这里足迹非常凌乱,还有马……嗯,两匹,有点奇怪,你的老师应该只有一个人才对……算了,也没什么关系,反正,”
巴伊莎自言自语说完,狼似的目光抬起,如此锐利,笔直沿着一条极为明确的方向冰冷望去。
她舔了舔嘴唇,语气兴奋,又似一声斩钉截铁的血腥宣判。
“——我已经找到他们了。”
…………
盗贼团的临时营地。
在巴伊莎与纪梧秋往这边赶来的同时。瑟伊苏也被五花大绑,层层看守。
几个拎着斧头的大汉绕着他来回逡巡,就像是被被食物气味吸引的鲨鱼。
他们没有拷问瑟伊苏,瑟伊苏却从过来的路上就一直在不动声色的打量,试图找到幕后主使者。
很遗憾,直到被他们押送着来到这条废弃的水渠深处,瑟伊苏都没有看到疑似这样的人出现。
到处都是行事极为粗犷的壮汉。
他们穿的衣服也乱七八糟,皮甲、软甲、板甲,只要有几分防御力的就往身上套;看着弱小一些,在团伙里地位比较低的,则只能披着破烂衣袍。
还有手中那些千奇百怪的武器,到处都透露出一种拼凑的敷衍与将就。
瑟伊苏迅速判断出他们的真正实力。
区区这等规模的盗贼团,他只需带上十来个精兵,就足够彻底剿灭。
但关键在于,谁指使他们来绑架他的。
贵族,或者说地位比较高的精英阶级,光从外貌特征与神态就能轻松分辨出来。
可目前就他所见,这里甚至没有衣着稍微整齐些的人。
瑟伊苏始终沉默,头脑在飞速转动,想要推理出谁是最有可能的幕后黑手。
要说绑他是为了莱斯,那就得从莱斯的仇家,不对,莱斯的追求者们去入手。
因为喜欢莱斯,所以痛恨唯一能够接近莱斯的他,进而决定雇佣盗贼团,将他作为人质,逼迫莱斯服从……
至于还有米赫莎与米鲁,威胁程度太低,已被瑟伊苏的大脑自动忽视。
何况,既然要威胁到莱斯,抓的肯定是他最重要的人!
而他,现在是这个被抓住的人。
至少说明在其他人眼里,他就是莱斯心目中最重要的。
哼,竟敢用他来威胁莱斯!
越想越恼怒,瑟伊苏既希望莱斯撕掉那封信,不必过来;又希望莱斯真的将他看作重要之人,甘愿以身犯险。
那点隐秘的期待与忐忑的担忧混杂在一处,交织成青涩却混沌的懵懂与悸动,几乎要令瑟伊苏的心跳加速,头脑也跟着晕眩。
这是他以往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如此鲜明,如此锋利——像一柄毫不留情的、贯穿心脏的细剑。
伤口却淌出琥珀色的蜜糖,甜美又致命,将他彻底淹没。
——不行不行,振作点,瑟伊苏,你要恢复冷静,为了莱斯,把那个混账揪出来,以绝后患。
瑟伊苏边在心底告诫自己,边定思绪,要理清最近都有哪些人觊觎莱斯,他好从中推断……
从中推断……
瑟伊苏的大脑卡壳。
推断不出来,光是王城里或直白或委婉向莱斯求过欢的贵族,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太受欢迎了也不是好事…!
怎会如此!
瑟伊苏的心底升起一股无言以对的挫败。
但与此同时,他的心情又变得很好,哪怕这是带着点无法对任何人说出口的窃喜。
追求者这么多,只有他才成为莱斯最重要的人,甚至引起某些人发了狂的嫉妒,不惜花钱买通盗贼团来绑架他。
呵。
想到这里,瑟伊苏又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
这声笑惹得一个看守大汉看过来。
他内心不由嘀咕这小子搁这瞎乐呵什么呢,头一次见被绑架还不害怕的。
但困惑归困惑,该有的呵斥与威慑一样都不能少。
那大汉举起手里的斧头,正要开口怒骂的时候,前面升起篝火的地方传来骚动。
甚至,这份骚动越来越大,有人在隐约嚷嚷着什么。
瑟伊苏也听见了这动静,抬头朝那方向望去。
起初,他以为是布达带精兵找过来了。
但很快,他听到了一道陌生的男声,咬字发音是都城流行的上层口音,起调很高,听上去格外崩溃。
“都怪你们……害得我…连累…刚才……”
太吵了,篝火那边离得又远,传过来的单词也断断续续的,瑟伊苏听不清对方究竟在说什么。
但有一点很明确——那家伙肯定是指使盗贼团来绑架他的人。
瑟伊苏眯了眯眼,仍然保持安静,没有做出大声呼救、求饶或者挣扎的举动。
如此不同寻常的安分,让看守的大汉都有点惊讶。
而篝火那边还在吵,又过一会儿,有个瘦小的男子跑过来,示意看守瑟伊苏的那些人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