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眼皮一跳,擦金叶子的动作顿了一下,道:“阿爹?”
程昭急得直拍大腿,道:“是啊!是啊!主子您可太聪明了,一猜就对,就是老爷啊!”
叶宁:“……”
叶宁面色僵硬,差点把金叶子掰下来。
程昭道:“主子你快回去,救救主子爷罢!老爷气的胡子直抖!”
叶宁:“……”是我想出来的美男计,总不好见死不救罢……
叶宁和程昭赶回蒋家大宅的时候,里面一片肃杀,所有的仆役仆妇一声儿也不敢吭,全都被遣散到最外面的院子来,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恐怕是天大的大事儿,他们从未见过老爷如此动怒过。
“老爷!老爷……”蒋家大奶奶拉住蒋家老爷,道:“你再生气,也不能……不能打信儿啊!”
蒋家老爷手执藤条,气得已然撸起胳膊挽起袖子,哪里有一点文人的气质,活脱脱可以考武状元。抖着藤条指着跪在地上的蒋长信,道:“他不该打?他不该打么?好的不学,尽是学一些坏的!跑到外面勾三搭四,我亲眼看到他对着一个嫁了人的夫郎搂搂抱抱,嘘寒问暖,平日里傻头呆头的,油嘴滑舌起来真真儿是有一套!你说他不该打么?不该打么?”
蒋家大奶奶起初是拦着老爷的,毕竟是一手带大的孩子,虽不是亲生的,可比身上掉下来的肉还要亲呢。但她听到这些,干脆放了手,恨铁不成钢的道:“信儿啊!你怎么能如此糊涂!宁儿到了咱们家,还未到一年,你……你当初是怎么答应对宁儿好的?你怎么能如此呢,唉……就是得叫你阿爹狠狠打你,这次打了你长教训,你才肯改!”
大奶奶也不拦着了,恨不能让蒋家老爷多打两下子,蒋家老爷毫不含糊,高高举起藤条,蒋长信是有口难辩,只能闭着嘴巴挨训。
“等等!”
叶宁冲进来,大步跑进正堂,拦住正要鞭打的蒋家老爷,道:“阿爹阿娘,消消气儿。”
蒋家大奶奶和蒋家老爷看到叶宁,一瞬间都是羞愧难当,好似对不起叶宁的是他们一般。
大奶奶拉住叶宁,道:“宁儿啊,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怕是听说了罢?你放心,这件事儿,你阿爹给你做主了,一定不叫你受委屈!”
叶宁尴尬的道:“阿爹阿娘,别打……”
这事儿说到底,蒋长信才是最委屈的,这要是打了,岂不是冤枉了他?
蒋家老爷一听,更是羞愧难当,道:“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个孽子!混账的东西!你做了何等见不得人的事儿,宁儿还护着你!你怎么对得起宁儿啊!”
他说着,又举起藤条来要打,叶宁赶紧护住蒋长信,蒋长信吓了一跳,道:“宁宁,别伤了你。”
蒋家大奶奶赶紧拉住叶宁,搂在怀中,道:“宁儿,你怎么如此傻,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你还护着他?你不能如此,必须叫他长长教训,这些个男郎,便不能惯着他们!今日不把他打怕了,打服了,有一有二便有三!”
叶宁眼皮狂跳,找了一个借口道:“阿爹阿娘,夫君他有恶食之症,身子一向不好,这才调养好了不几日,挨不住打的,万一恶食之症复发,岂不是白白调养了?”
蒋家老爷道:“宁儿啊,你就是心肠太软了!”
蒋家大奶奶道:“好罢,咱们也不打他,叫他去跪祠堂!好好儿的反省,今天都不准吃饭了,连一杯凉水都不叫他喝,好好儿的饿一饿体肤!”
蒋家老爷点头:“夫人说的正是。”
叶宁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幸亏没有动家法。
蒋长信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在蒋家老爷和大奶奶眼里,就是一个冥顽不灵的蔫坏儿孽子,在叶宁眼中,则是一个背黑锅的巨型小可怜儿。
蒋长信看了一眼叶宁,那眼神别提多可怜儿了,自行走进祠堂里,关上门,跪祠堂去了。
叶宁:“……”心里的负罪感在发酵。
蒋家大奶奶又是安抚了叶宁一阵子,生怕他想不开,或者受了委屈,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宁儿啊,你若是想哭,或者有委屈,你就告诉我,千万别自己个儿忍着。”
“不好伤了身子的。”
“你这身子本就羸弱,千万别自己生闷气。”
“不过是个把男郎,不值得气坏自己的身子。”
叶宁干笑,自己倒是还好,蒋长信才是真委屈……
叶宁回了屋儿,有些子惴惴不安,道:“蒋长信在祠堂,没事儿罢?”
程昭摆摆手道:“嗨!主子爷能有什么事儿?您就放心罢,主子爷身强体壮的,渴着饿着一两顿没事儿的,日前恶食之症发作的时,也是整日整日的水米不进,那会子还吐呢,如今他都不吐了。”
程昭又道:“祠堂里什么也没有,就是蒋家的祖宗牌位,主子你放心,主子爷便是上吊都找不到一根绳儿。”
叶宁:“……”不愧是亲族弟,血浓于水啊。
他越说,叶宁越是不安,越是担心。蒋长信之前患有恶食之症,自从给叶宁进了蒋家,他的恶食之症就跟不曾出现过一般,喝得下吃得香,也没吐过。
可是厌食症这东西,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复发,叶宁见过蒋长信呕吐的模样,脸色惨白,汗水涔涔,着实是可怜的。
若是因为这等误会,又勾起了恶食之症,岂不是自己的罪过?
叶宁皱眉道:“不行,我去厨房做点好入口的吃食,一会子偷偷给他送过去。”
蒋长信被关在祠堂里,若想给他送些吃食,那必然是好入口的。叶宁站在小厨房中左右环顾,想到了一个有肉又顶饱的吃食。
——门钉肉饼。
门钉肉饼是老北京的特色小吃,正经的门钉肉饼是羊肉或者牛肉的。古代的北京城,大军凯旋从德胜门而归,寓意得胜,这门钉肉饼因为形状酷似德胜门城门上的门钉,因此得了这个名字。
门钉肉饼大小适中,个头并不会太大,但比一般的肉饼厚实很多,小小一枚,馅料十足。
叶宁取了一些牛肉来,剁成肉馅,瘦肉和肥肉的比例适中,做肉饼一定不能用太瘦的肉。肉饼十足吸油,若是肉馅太瘦,烙出来没有香味,且会口感太干。
门钉肉饼最大的特点,便是一口#爆浆。一口咬下去,肉馅香嫩,汁水肆意,喷香的汤汁侵入烙得油光光的金黄外皮,肉#欲十足,简直满足。
这门钉肉饼的肉馅,还要比一般肉饼的肉馅选得再肥一些才好,等外皮吸收了汁水,一点子也不会觉得腻口。
叶宁剁好了肉馅,用花椒水和茴香水祛除腥膻的味道,快速包了一堆的小肉饼,比巴掌心还要小,厚度喜人,冷锅冷油,下锅慢慢的煎烙。煎烙的过程不能着急,肉香散发出来,外皮变得焦香油润便可以出锅了。
因为门钉肉饼用油不少,叶宁将热乎乎的肉饼夹出来,架在碗上控油,等稍微凉一些再吃,也不会觉得油腻,外皮也不会软榻。
叶宁一口气烙了不少门钉肉饼,一部分让程昭送到前厅去,蒋家老爷和大奶奶吃上肉饼,也能支开他们,自己则是用油纸包了四只最为饱满的门钉肉饼,又带了一壶解腻的茶水,离开了小膳房,偷偷摸摸的往祠堂而去。
祠堂附近没有人,很是清幽,叶宁可不是头一次翻窗,他的身手十足利索,推开窗子,用手一撑,灵巧的翻进去,好似一只小猫。
“宁宁?”蒋长信听到动静,还以为是程昭,没成想却是叶宁。
“你怎么来了?”
叶宁有些不好意思,道:“给你送吃食来了。”
他把油纸包拿出来,递给蒋长信,又将茶壶放在地上,给他倒了一杯水,道:“先喝口水。”
蒋长信笑起来:“怪不得闻到了一股香味儿,这是什么?饼子?”
叶宁剥开油纸,道:“门钉肉饼。”
蒋长信拿过来一看,圆滚滚的小肉饼,看起来好似一个丰满的小圆柱,真的和大门大户的门钉一样,入手沉甸甸的。叶宁生怕他饿坏了,吃不够,因此使劲的往饼子里揣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