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笑起来:“那可要多谢老爷了。”
“不敢当,不敢当,还要多谢程爷提点。”
县官进入内堂好一阵子,围观的人群已然不耐烦,周大虎则是愈发猖狂,似乎觉得县老爷肯定会向着自己,周家那白花花的银钱,也不是白给的。
县官终于从内堂走出来,他面容严肃,黑着一张脸,整理官袍坐回堂中的椅子上,咳嗽了两声,道:“大胆罪贼周大虎,竟敢找人替打,欺上瞒下,罪大恶极。”
“啊?!”周大虎还在笑,笑容僵硬下来,一时没听明白县官在说什么。
嘭!县官狠狠一拍条案,呵斥:“来人啊,把真正的周大虎给本官抓起来,验名正身!”
周大虎仍然没反应过来,直到衙役冲他而来,将他押在地上。
“做什么?!”周大虎挣扎大叫:“你们抓错人了,抓错人了!他才是周大虎!打他!打他啊!”
围观之人都是一脸迷茫,就连叶宁也有些奇怪,县官进了后堂一会子,出来之后的态度大相径庭,浑似变了一个人。
于渊则是一脸了然,方才蒋长信吩咐于渊前来指认周大虎,又吩咐了程昭去游说县官,分工合作,想必是程昭那三寸不烂之舌起了作用,把那县官唬住了。
“放开我——”周大虎被翻过来,面朝下,押解在地上。
嘭——!!
板子落下来。
“啊——”
真的挨了板子,周大虎终于反应过来,扯着脖子大叫:“官老爷您不是收了我周家的银子么,说好了找人替打,为何要打我!”
百姓民一听,又是一波小声的议论。县官立刻站起来,气得发抖,道:“混账!本官清正廉明,如何会做收受贿赂如此不耻下作之事?把他的嘴堵起来,叫他不得胡言乱语!”
“还有,狠狠打!”
“竟敢找替打欺瞒本官,愚弄百姓,本官险些着了你的道,罪加一等,杖责翻倍!”
“唔唔唔!!”周大虎的嘴巴被堵起来,一双眼珠子从未睁到这么大,血丝密布,好像鱼眼一般凸出来,无论他如何挣扎,还是被衙役牢牢的按在地上,一杖接着一杖的打下来。
“老爷!”文书上前查看,拱手道:“罪贼周大虎,昏过去了,可还要继续行刑?”
县官心中犹豫,虽他被周家坑了,但到底是收了银钱的,正在犹豫的空档,一抬头,竟看到了程昭,程昭没有离开,反而在围观。
县官立刻道:“打!继续打,一杖也不能少。”
“是!”
嘭!嘭——嘭!!
周大虎被打晕过去,很快又被打醒过来,后来都不喊了,烙饼似的瘫在地上,屁股上血花花的一片,早就给打烂了。
权浅吓得躲在叶宁身后,又是害怕,又是想看,觉得解恨,却唯恐太过血腥,晚上会做噩梦。
于渊看着周大虎行刑,他的任务完成了,转身离开人群,准备去找蒋长信复命。
“这位郎君,请留步。”
身后有人唤他,于渊脚步一顿,是叶宁和权浅走了过来。
于渊一直跟着蒋长信,自然见过叶宁好几面,但他是暗中保护,根本不会露面,因而叶宁并不识得他。
叶宁道:“这位郎君不是青田村之人罢?”
于渊摇摇头,没有说话,看起来冷漠极了,但其实他也有些好奇,被主子爷看上的人,难不成是有三头六臂?
叶宁又道:“我见郎君也面生,郎君既不是青田村之人,是如何识得周大虎的?”
于渊:“……”
于渊天生话少,且不怎么会说谎话,可不像程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词儿都一套一套从嘴里吐露。
于渊竟一下子被叶宁问住了,眼目左右晃动了一下,打了个磕巴:“做……做生意认识的。”
做生意?
周家养了很多猪,的确会往县城里做生意,按照周家自己的话说,他们的生意很大,每年都会送给县官老爷很多猪肉,怪不得会与县老爷勾勾连连。
不过……
叶宁观于渊这面相,还有这口才,还真的不像是生意人。
叶宁笑了笑,他听出来了,于渊是现成编纂的借口,并没有戳破,毕竟他也看的出来,于渊是好心好意,并没有任何歹意。
叶宁道:“此次多亏了郎君,若不是郎君,只有我们指认,怕是也无法改变什么。”
“没什么。”于渊的话还是很少,他着急去复命。
叶宁微笑道:“不知郎君一会子是不是得空?”
于渊刚想说,不得空。
叶宁已然开口,继续道:“我们也没什么能感谢郎君的,若是郎君得空,去我的面摊子上吃碗面,便当是我们答谢郎君了。”
面……
于渊张开口的嘴巴慢慢闭合,不得空的话全都咽在了嗓子眼儿里。
于渊一直暗中保护主子爷,好处是接触的人少,正好于渊不喜欢与人交涉,别人不搭理他才好呢,但也有不好的地方。
整个蒋家上下,程昭食过片儿川,大奶奶食过片儿川,便是连患有恶食之症的主子爷,也食过片儿川,唯独于渊……
程昭带给于渊的那碗片儿川,被主子爷截胡了,到目前为止,于渊都没有机会吃到片儿川的滋味儿。
于渊的喉结下意识轻轻滚动,道:“不必谢了,太麻烦你们了。”
叶宁听出来了,于渊没有拒绝,便道:“不麻烦,今日能惩戒周大虎,多亏了郎君,若是郎君不嫌弃,去面摊子坐一坐。”
于渊果然没有拒绝,小幅度的点点头。
蒋长信和程昭在远处等着于渊回来,程昭笑眯眯的叨念着:“嘿嘿,这次周大虎不死也得残废,哎呦喂,好多血,打成那样,我看他啊可以直接进宫做太监了。”
“啧啧啧,就是活该。”
“诶?”程昭的声音突然拔高,指着远处道:“主子爷,于渊怎么跟宁哥儿走了?”
蒋长信看过去,果然,于渊本是要回来的,结果突然临时改变了方向,竟跟着叶宁和权浅上了马车,车夫驾车,粼粼的朝青田村的方向而去。
“嘿,”程昭感叹:“于渊这小子,平日里连个屁都不会放,怎么今儿个转性子了,还跟宁哥儿走了。”
摇了摇头,他又道:“唉——咱们主子爷做好事儿不留名,宁哥儿到头也不知是咱主子爷帮他,全都叫于渊那小子拔了撅儿。”
蒋长信:“……”
蒋长信淡淡的道:“上车,回去。”
于渊心中忐忑,但实在好奇片儿川的味道,便跟着上了车,一路回了青田村。
众人下了车,进了小面摊子,叶宁也不废话,立刻开始着手熬汤,做片儿川。权浅过来帮忙,叶宁便叫他撑出一些小鱼干,还有各种腌制的小菜儿放在碟子里,给于渊端上去。
好香!于渊在心中感叹,那张面瘫脸都要绷不住了。这一趟来得果然不差,除了片儿川之外,还有烤制的焦香四溢的小鱼干。因着于渊习武,常年要保持清醒,平日鲜少饮酒,但今日他特别想就着酒水,衔上两口小鱼干,好似所有的烦恼都会抛诸脑后,不值一提。
叶宁一面煮面,一面道:“还不知郎君高姓大名?”
“于渊。”
叶宁点点头,道:“原来是于郎君,我方才看于郎君进村颇为熟门熟路,以前来过青田村罢?”
吧嗒——
小鱼干脱嘴,掉在了桌子上……
于渊眼皮狂跳了两下,重新将小鱼干捡起来,桌子擦得很干净,不食太可惜了,搪塞的道:“以前……做生意来过一次。”
叶宁也未有多问,将热腾腾的片儿川端上来,一共三碗,这跑了一整日了,叶宁和权浅也都饿了。
于渊觉得叶宁是一个凌厉的人,他的心窍犹如明镜一般通透,本不该在此逗留,可偏偏片儿川的味道太香了,于渊正好饿了,干脆拿起筷箸,捞了瀑布一般的面条往嘴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