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鸣蝉抓住他小时候最崇拜的、能把叉车挖机都开得得心应手的二虎哥,把自己的车钥匙塞过去:“用这个拉沙袋!这个能闯水!”
二虎瞪圆了眼睛,狠狠揉眼睛,想不明白怎么回事:“你你你是知了他哥啊?!?”
连胜哥没说过这事啊!!
贺鸣蝉来不及多说,狠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喉咙里滚出个模糊的“嘿嘿”,他来不及和爸爸、司叔叔打招呼了,水二十秒钟涨半米。
贺鸣蝉冲去找老书记,把拄着拐棍的老人用力从摇摇欲坠的堤坝上拖回来,他弯着腰,快速明确无误地报了一遍开闸流程,他知道阀门编号是C312,他知道手动应急杆在基座后下方,他知道要先开红色保险栓再推绿色应急杆他知道安全锁解除是逆时针……他在梦里做过无数次了。
他不要再看见裹满凝固泥浆,眼睛绝望大睁的爸爸,被洪水冲进几百米外的河口,身体已经僵硬,指节扭曲变形,指甲被掀没了踪影,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根冷冰冰的应急杆。
贺鸣蝉在梦里听见爸爸自责:“知了,都怪爸爸。”
“都怪爸爸。”爸爸蹲着抽烟,狠狠批评自己,“怎么……那个破安全锁,就记反了呢?一呛水脑子就蒙了,记准一点……记牢点就好了啊……”
“怎么就……没能快一点……”
十二岁的贺鸣蝉大哭着扑过去抱爸爸,抱不住,他穿过爸爸的肩膀。
二十五岁的贺鸣蝉在风雨里把手举高。
他接住了那头抛过来的沉甸甸安全绳,火速在胸前打结,踢掉鞋子,一头扎进冰凉的浊流。
……
后来的事。
嘿嘿。
贺鸣蝉不讲了。
气得大黄汪汪汪汪放声谴责他,唉,好吧,好吧……醒来以后高烧了三天才退、身上真有一大堆淤青的贺鸣蝉啃了口冰棍,满足地吸溜着偷偷给大黄兄弟讲:
那个闸真的挺难开的。
他是开了闸,放了水,保住了大坝。
自己差点也“报销”了。
但是!但是,贺鸣蝉强调,扯安全绳的是司叔叔——当年给爸爸扯安全绳的也是司叔叔,司叔叔从来都是绝对靠得住的。
那一次是因为水太冲了,一个人拉不住,连桥也塌了。
所以爸爸和司叔叔都牺牲了。
这次就不一样,这次是爸爸和司叔叔两个人拉他,司叔叔还有余力大骂他爸爸从哪弄出这么大个儿子……唉。
唉呀,唉呀。
闯了大祸的小土狗翘着尾巴美滋滋。
贺鸣蝉当然没有引发什么家庭矛盾——他和爸爸妈妈都长得太像了,大伙都这么说。
他的脸和眼睛颜色遗传了爸爸。
鼻子、嘴巴和表情都像妈妈。
贺鸣蝉争分夺秒,在梦醒前的最后关头,还生龙活虎回家吃了顿饭,被十二岁的自己满眼放光拼命崇拜并展示了从不离身的军功章,威逼利诱十二岁的自己好好读书、听话、不打架、不逃课,要想当好兵,也是要学历的。
哇十二岁的贺知了简直崇拜到打滚。
脑袋点成小鸡啄米。
在司叔叔的围观监督下,贺知了举手发誓,一定努力学习,一定不上房揭瓦,积极锻炼身体。
勇敢但不逞强,正义但不莽撞。
保护好自己然后去努力帮所有能帮的人。
他和十二岁的自己郑重握手。
……
他被妈妈摸脑袋、被爸爸拍肩膀和后背,被姥姥往手里塞冰糖,抿着嘴红着耳朵笑的时候……十二岁的小知了还被酷得滚来滚去难以自拔。
贺鸣蝉吃了饱饱的一顿饭。
出门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水也开始退,太阳光落下来……他觉得自己可是说了声“再见”。
睁开眼睛,哇。
烧到三十九度八。
躺在久违了快两年的医院。
厉先生瘆人地盯着他,质问原大哥把小混蛋放到哪去了,车也坏得破破烂烂,人也破破烂烂……
唉。
贺鸣蝉苦恼,这可怎么解释呢?
贺鸣蝉也看小说,他看别人说什么“平行世界”——会不会有个平行世界?
会不会他做梦钻到平行世界里去了?
会不会!那个世界的贺知了!有妈妈、爸爸、司叔叔、姥姥,就那么幸福到冒泡地长大??
这些都不知道,不过贺鸣蝉果断决定这么相信,证据很多,他给大黄看,他胳膊上那块淤青明显是指印——异常粗糙有力的爸爸的指印,爸爸把他从水里拽上来,死死抱着,抱着。
不撒手。
还有姥姥给的冰糖、司叔叔给的军功章和妈妈给补好的衣服。
十二岁的贺鸣蝉狂塞的一大堆不舍得吃的宝贝巧克力。
车钥匙上挂着那个圆墩墩的布头缝的小太阳。
对不起了十二岁的贺鸣蝉。
知了大王摸了摸口袋,嘿嘿,还有。
还有一点没坏的,就是泡了点水,擦干净了依然威风凛凛的。
他的小木头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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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写不动了,明天还有一个一个币的赠送番外!然后我们就开新世界[撒花]
第74章 小狗大王漂流记
银发独眼恶犬会做梦吗?
也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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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别明也做过一场很没出息、很离奇的梦, 他变成了一条狗——这有什么可笑的姓原的再笑就滚出去他不讲了他说真的!!!
原青枫被小骑手用胳膊肘飞快碰了碰,咳嗽了两声,正襟危坐。
调整好表情。
难得厉别明也愿意在家庭茶话会分享故事。
虽然狠狠臭着个脸, 相当不情不愿,看起来对梦的内容极度羞耻……家里唯一没做梦的原青枫决定配合。
配合, 坐好。
猛掐大腿。
不能笑,原青枫推推眼镜,调整好求知若渴的严肃表情。
厉别明:“…………”
行吧, 行吧, 烦死了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反正贺鸣蝉做了那个怪梦、发了烧、修了车以后没多久——就在通宵照顾小破狗, 恶狠狠给那些淤青抹药的当天晚上。
说什么都不肯相信这种离奇怪事的厉别明也做梦了。
他梦见他在那个地中海小镇……很多年前的事了,很多年里,他都没再想起过这些事, 那时候他也才十八九岁。
厉别明不情不愿地低声解释。
还流浪那会儿。
……
(下文见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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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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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就变成了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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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发独眼低素质邻居恶狠狠盯着家里剩下的两个人、一盆花,用那种“我看看谁在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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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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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鸣蝉托着下巴睁大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专心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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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青枫关切地问:“是什么品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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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别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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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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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他又看不见自己长什么样再说这是重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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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已经很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