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眼睛怎么了!」
系统打开面板,也错愕发现视力数值掉得简直匪夷所思:「中毒了吗?是那个毒酒吗?」
一只萤火虫啪嗒啪嗒,扑腾翅膀飞来飞去,在他眼前拼命闪灯:「看得清吗?仔细看!现在我画了一个0,现在是8……」
沈不弃暂时没收了它的小探照灯。
系统好伤心:「啊!!」
「那个毒酒是拉肚子的。」沈部长挺沉稳,给系统换了个皮肤,「眼睛坏了,是批奏折批的,蜡烛太暗,影响视力。」
所以说工作的时候一定要用护眼灯。
系统:……那也坏得太立竿见影了吧!!!
这才批了半个晚上,三份奏折——其中一份还画满了红叉叉和朱砂小王八啊!!!
那不能这么算。
沈不弃掏出小计算器给系统按,他上次来这个世界,是从三岁干到了十九岁,接下来的六年全是数据代理自己跑的。
数据没人调节就不会主动变化,所以沈辞青的身体状态,也就一直卡在了最低限度的稳定程序维持着,没继续崩溃。
——也就相当于被冻结在了这个崩溃边缘的极限点上。
不管多辛苦、多虚弱、多孤寂……一个人生了什么病,遇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受了伤,中了毒。
多难受了……也就是这样。
不论堆积了多少如山的奏章文书,承受了多少政事煎熬、多少明枪暗箭,身体所能感知到的所有负面BUFF,都被那个极限点锁死。
仿佛没什么能催垮他。
「所以现在就要抓紧时间,快点崩溃,不然赶不上死了吗……」
系统勉强理解了这个道理,但还是发愁:「能说得通吗?」
「能。」沈不弃展示一只金灿灿小蛊虫,「我中了“不玩命工作就死不瞑目”蛊。」
系统:「……」这是自己给自己下的蛊吧!
还有狗血部的道具名字都这么草率吗!!
那也不是,这东西学名「帝王蛊」,沈不弃给系统翻准确的使用说明书,大抵是这东西一旦和酒服下,就将人变成个励精图治的无情帝王——不知疲倦不知苦痛,日夜亲政不休,榨干最后一丝心力,直至将这幅躯壳彻底耗空。
这蛊本来是耗空就暴毙的,毒不可侵,病不能扰……唯独怕一个。
怕哄。
怕有人摸他,抱他。
听不得软话。
一旦那冷冰冰的岿然帝王心动摇,支撑着这具躯壳的虚妄力道,顷刻就会崩毁、散去。
这具身体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衰败。
先是五感丧失,再是内里枯朽,到了最后,只剩个仿若无碍的、漂亮干净的空壳。
系统听得愣怔。
「所以……」
……所以。
这是个催、命、鬼。
沈辞青软在厉鬼浓厚的怨力深处,任凭它笨拙而艰难地,极力卷成个还算舒适的窝,任凭这厉鬼手忙脚乱地试图治好他的眼睛。
而难伺候的猫正顽强地呸呸呸拒绝着这份“好意”:“苦死了,好苦,难吃。”
急得厉鬼铺开数十里怵目怨力,狂风般掠向宫外,端了个无辜的野蜂窝,轰跑乱蜂撕开蜂巢,卷了一汪剔透的野蜜回来。
因为死太久了,路已经不熟,绕进三次死胡同,撞了两次墙。
回来晚了一分三十五秒二七。
系统:「……」
沈辞青就不吃了。
“张口。”那厉鬼绞尽脑汁地哄他,“是甜的了,张口,辞青,你乖乖的……”
厉鬼叫他逼急了,又想强行撬开那固执过头的虚弱唇齿,森冷鬼气渗过,却先撬出一声微弱闷哼。
厉鬼慌忙揽着他的背:“怎么了——辞青?怎么了?!”
叫他抱着的年轻天子不说话。
半声不吭,紧闭着眼睛,蹙着眉,瘦削腰背软软塌陷,一只苍白的手虚虚搭在平坦的小腹上。
那些手指拧着柔软衣料,指节青白,指尖却摩擦出软红。
翻涌的鬼气僵住。
那里面像是塞了个冰冷的怪物,拧动,痉挛,虬结如铁。
“……嗯……”
沈辞青的呼吸吃力,胸口艰难起伏,胡乱拨开那烦人的鬼手,漆黑浓深的睫毛轻颤。
“疼……别闹。”他哑声抱怨,“腹痛……”
这是毒闹的,也不是一两日的毒了,他那好母后盼着他傻、盼着他废、盼着稚弱少帝变成个死不了的痴愚傀儡木偶。
可惜没成——他没被毒傻,也没被毒废,反倒是长成了个很有出息的翩翩少年郎。
于是他母后又挑了个别的喜欢的、可爱的、听话乖巧的宗室子,当自心尖上的儿子。
他把那新得的“兄弟”发配去守陵了。
他母后生气,想杀他,谋划了宫变。
于是母后死了。
这等腌臜烂事层出不穷,前前后后牵连甚广,多少人、多少世家大族,也就在这血海刀山里被一寸寸磋磨吞噬殆尽了。
也不知牵连几何,搅动几多风雨,遗毒无穷,待他把这一团乱麻都彻底斩断,厘清平复……心神略一恍惚,惊觉光阴不见。
回过神,居然就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厉鬼在殿内慌张地团团乱转。
鬼气森寒,刺激得那脆弱的肚腹肠子更疯狂翻腾、拧绞,盘结死硬成一块冷铁……不成。
不成。
点点萤火?太弱,不成。
烛火?不成,何等单薄,一阵风就熄了。
偏偏那蓄意添乱的恶劣病猫,还紧紧蜷成一团,脸色煞白口唇薄红,紧闭着的睫毛抖个不停。
细弱的呻吟裹着浓浓水汽,呜咽着,不知死活地一个劲儿往森冷鬼气深处蜷挛缩躲:“腹痛……疼死了……真的好痛……”
情急之下,走投无路。
厉鬼生吞了一整盆火炭。
炭火一入墨黑鬼气,顷刻激得呲呲沸腾、腾腾青烟——倒是厉鬼的手仿佛不那么冰了,裹着那一团逼退了灼烫、只余温润的暖红。
带着压抑的焦灼,屏息凝神,贴在那折腾不休的肚肠上。
笨拙、缓慢,轻轻打转,让那团微薄的暖意贴着苍白羸弱的肚腹,在衣料之下融融散开。
“……此处么?”
鬼影轻声问,声音更低了些:“重不重,再轻点?”
年轻的君王闭着眼睛,含含糊糊闷哼半声,不耐烦地抓住那只手,想往虬结冷硬处死按进去,却被生生阻住。
鬼物拢着他生涩地哄着、晃着,往那干涩霜白的口唇上轻轻抹一点蜜,哄他开口。
那一点炉火上的清水,温了又温。
漫过那痛苦抿着的苍白唇瓣,挟上一点微弱的甜意,柔软,温存,细细淌过:“听话……就舔一点,张口,润润喉……”
鬼爪被咬了一口。
沈辞青这会儿居然听话起来了,不光张嘴,还叼住了那一团黑漆漆鬼气,探出殷红柔软的舌尖。
舔了舔。
那正细细揉捏安抚的鬼气毫无防备,猝然一僵,透出错愕慌乱:“……辞青!”
沈辞青颇为无趣地“啧”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