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季凌升的家伙!
他快气疯了, 强忍着鬼鬼祟祟跟踪了几天,结果发现那个穷光蛋对沈陷的态度根本一点也不好!
除了那身可笑又脆弱的清高骨气,季凌升勉强能吸引沈陷的,也就剩下一张还算不错的脸了……更让他怒火中烧的,就连那张该死的、迷惑了沈陷的脸,甚至都和他基兰像得要命!
那种叫人诧异的相似程度,一不小心就会认错。他们实在像极了,只不过比起基兰,季凌升要更精致一点、柔弱好几百倍——又带着叫人难以忍受的孤高忧郁而已。
——当然。
现在知道了。
长得像,那是因为他们是堂兄弟。
基兰那个挥金如土的老爹,和季凌升不负责任、抛妻弃子的混账生父,居然是狗血的一母同胞亲兄弟……这些事不重要。
基兰本来也没有继承权,他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
他在意的是——沈陷!那样的人,怎么能自甘堕落到这个地步?!
沈陷根本就不该和这种平庸的庶民在一起!如果沈陷的性取向是Omega,应当考虑他!明明他才是从小就认识沈陷的,不论身份,地位,实力——
激烈的腹诽僵在胸口,别说吐出嘴唇,几乎都没来得及升到喉咙。
沈陷把脑袋重重别了过去,踹出一个临时猫窝彻底埋进西里尔胸口。
留给基兰一个冰冷的后脑勺。
基兰:“……”
不是凭什么啊!!!
沈陷这些年不是已经变得很宽容了吗?!变得成熟的沈陷,连楚聿鸣那种见不得光的黑-道Alpha都能容忍、接纳,允许对方绕在身边打转……
基兰承认自己当初是犯了点错,可他这些年也明明已经尽力道歉,尽力示好,牢牢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拼命补偿了!
……气喘吁吁的保镖们也在这时终于追上来。
这些架着墨镜的黑西装,训练有素地搜索、排查,同时动用帝国皇室那叫人眼热的尊贵特权,“礼貌”地清走了在场包括老板和酒保在内,所有拼命抻着脖子妄图吃瓜的闲杂人等。
酒吧里彻底安静下来,陷入死寂,只剩灯管发出的嗡嗡电流声。
西里尔在试图低声安抚沈陷,把一粒酒心巧克力喂到苍白唇边,并且再三保证、承诺、发誓:他们才是一边的。
他不会听从塞勒涅殿下的吩咐。
西里尔按着心脏发誓,他绝不会把沈陷交给门外那艘最低时速三百公里的七彩镭射丑八怪。
沈陷紧紧皱着眉头,惜字如金地低声抱怨,几乎听不清。
基兰一个人被晾在边上。
像尊倒霉的、华丽的、被彻底遗忘的雕塑。
基兰僵着站了半晌,声音认命地转低,连带那份与生俱来的底气也凭空消失了不少:“沈陷……”
那一点听不清的断续交流也迅速中止了。
沈陷根本不想和他说话。
基兰·阿斯特拉·塞勒涅不仅不在「不熟」的那张单子上,甚至被狠狠踢出了「陌生人」——这堆字母永恒地、明晃晃地,独占鳌头地堆在「死敌」那页纸的最顶端。
西里尔是皇室的特工,那就难免和基兰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一条已经足以构成重罪,不论西里尔本人怎么想,都该扣掉足足五十分。
……四十七分,西里尔暂时还没有五十分可以扣。
沈陷用力扭了下身体,猛地跳下西里尔的怀抱,他醉得手脚发软,落地的时候踉跄了下,基兰居然熟练到离谱地猛扑过去,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把人牢牢接住。
摸到掌下肋骨分明的触感,基兰的眉头就忍不住狠狠一皱。
“你怎么……还乱喝酒。”
基兰低声嘟囔,两只手托着沈陷的肋下,抱猫一样把人小心翼翼扶起来:“你看,我当初是怎么说的——季凌升那个废物,根本照顾不好你,对吧?”
他还忍不住想再说些什么,可看见灯光下映着的、冷冰冰漠然的酒红色眼瞳,喉咙里噎了下,居然没能再多吐出哪怕一个字。
沈陷慢吞吞回到那个他精挑细选的酒吧王座。
他很困了,背对着基兰、被无辜株连的西里尔,和那些烦人的保镖,用沙发垫子紧紧蒙住脑袋,团成一个与世隔绝的小球。
……可恶的冰淇淋香。
冰凉的、苍白的鼻尖不自觉耸动了下。
西里尔似乎和那些保镖发生了些客气的“交涉”——很显然,这位自愿挂上皇室名牌的顶级特工,和那些真正由皇室豢养的猎犬只是姑且睡一个笼子。
真正对上,远不在一个层级。
西里尔相当平常地、毫无质疑地轻松让那些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保镖们躺在地上,冷静地想明白了,这里要安静。
是那种需要他们顺便把塞勒涅殿下请出去——不论用什么办法,否则皇室就会少一个特工、多一个叛逃杀手的“安静”。
威胁很有效。
西里尔依旧弯着眼睛,保持无懈可击的微笑,回到沈陷身边时,额角的青筋已经悄然平复。
他什么也不说,光是轻轻打开那个恒温箱,用小银勺舀起一点冰淇淋,蹲下来,目光静静投向被吸引得忍不住扭过一点头的沈陷。
沈陷是心很好、很软的人。
西里尔清楚这一点,确定无疑,即使这种特质通常因为Beta情感表达能力的匮乏而被多少掩盖——
沈陷其实很好哄的。
比如现在,虽然酒红色的眼睛冰冰冷冷、那张脸也写着“你们是一伙的,我不和你说话”……但仅仅是因为西里尔在方才的那场“交涉”中,用了点小心机,刻意让眉骨受了点擦伤。
那只努力摆出冰冷漠然的姿态,炸着毛、竖着尾巴的猫,就迟疑了。
慢慢地,带着点不情不愿,却又无法抗拒地……转过了身。
沈陷皱着眉,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个伤口。
好心肠的猫不高兴地低声咕哝:“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是让西里尔跑去打架、受伤,他只是不想理任何和基兰·阿斯特拉·塞勒涅有关的人,那个自以为是的混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需要基兰帮他还债,他还有一笔巨额保险金,等他死后就会兑现,到那时就能还清了。
苍白的嘴唇抿了抿,没把这些说出口,闷闷不乐地把脸埋进胳膊,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啊,您被骗了。”西里尔不知道他的想法,轻轻笑了笑,手指温柔地摩挲那些打着卷儿的头发,靠近了一点,柔声解释,“这只是我的一个小伎俩,哄您愿意和我说话的……”
Beta特工保留绝对的诚恳态度,用那种一眼就看得出来、耐心哄猫的小小玩笑的真挚表情,蹲下来望着沈陷。
西里尔征求他的帮助:“您愿意帮我贴一个创可贴吗?只要一秒。”
——软化立场的第一步:
提出一个对方并不费力气、举手之劳的小请求。
酒红色的眼睛不情愿,垂下睫毛望向一旁,但那双手接过了创可贴,捻着撕去塑料纸,迅速瞄了一眼西里尔眉骨上受伤的位置,冰凉指尖摸索着,贴上去。
西里尔立刻感谢他:“您真好。”
苍白的耳廓也微微泛起红了。
那些柔软干涩的淡白嘴唇抿了下,酒红色眼睛动了动,望向西里尔依旧稳稳举着的小银勺。
里面的冰淇淋需要营救,再不吃的话,它们就要化了。
为了冰淇淋。
沈陷迟疑着、斟酌着,一点一点放下戒备,含住那一小勺冰淇淋,又立刻飞快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