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过前辈不会一口气都放出来,会把办公室填满的。”宗政零说,“他特别辛苦的时候,触手几乎不出现,有外人的时候也不出来。”
这些小触手们也有小脾气,而且是种相当叫人心软、相当孩子气的“脾气”。
宗政零低声对系统解释,它们是前辈的精神造物,精神力具象化的体现。
向导的触手,其实体现和传达了向导的潜意识里的真实情绪。
前辈的小触手就要比本人直白得多。
比如这次——宗政零一边说,一边精准地调整了个时间点。
霍戎前辈执勤回来,懒得写报告,发现沈未明把小触手放了出来,就试图哄它们帮忙誊抄那一堆龙飞凤舞的潦草行动手记。
“未明?”霍戎一边脱装备,一边对沙发里招呼,“让你的‘小家伙’帮我把报告写了好不好?很简单的,照着抄一边,再随便添几句场面话就行了!”
沈未明蜷在沙发里,那些本来醉醺醺、懒洋洋的小触手微微一僵,不动声色地变得更淡,近乎透明。
看见霍戎走过来,小触手们就齐刷刷扭过头,有的认真擦窗户、有的忙着整理书架、有的把抱枕翻来翻去,弄乱又摆好,还有好几条在专心研究沙发花纹。
……总之,差不多在一秒内,就变得非常、非常“忙碌”起来了。
再比如另一次。
宗政零又换了个时间节点,沈未明这天在专注地折纸,大概是因为没被干扰、进展得异常顺利,最终成功地做出了一艘堪称完美级别的小纸船。
小触手们小心翼翼地托着这艘“第四小队号”,在空气里模拟浪花,相当庄严地飘来飘去。
霍戎又是刚执勤回来,完全没看见,满头大汗地冲向饮水机,几条慢悠悠模拟轻柔波浪的小触手被撞了个趔趄,航线瞬间中断。
小触手们当时没有发作,只是迅速缩回了沙发,紧紧护住那艘小纸船。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霍戎就没能顺利摸到猫……不,前辈。宗政零面无表情地改口。
不论霍戎前辈递能量棒还是试图聊天,小触手都不由分说地把他轻轻推开,要么就竖起透明的隔音墙,最后甚至集体行动,把沈未明连人带小毯子搬到了沙发的另一端。
直到霍戎赔着笑,讪讪地发誓以后再也不干扰沈大艺术家的折纸创作,并且对小纸船(以及很多天前的小兔子)诚恳道了歉之后,这些小触手才消了气,派出一条代表慢悠悠飘出来,和他轻轻碰了碰拳头,算是握手休战。
……还有苏镜前辈。
宗政零想了想,前辈其实很听苏镜前辈的话,小触手也会认认真真帮忙找东西、递文件。
但非要被强迫吃药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对,沈未明毕竟也是人。
从身体构造、到免疫系统的运转方式上来说……和其他普通人类也没有什么不同。
沈未明也是会感冒的。
尤其是连续高强度的工作之后,那段时间的局势很不平静,异常波动和严重污染事件急剧增多,沈未明不仅要负责救援、负责疏导和治疗哨兵,还要去做“公用向导”。
这也是苏镜和霍戎最反感的一类任务。
因为沈未明可以支配任意哨兵,所以理论上,当向导重伤、失能、因故失去意识,而绑定的哨兵依然可以战斗的时候……沈未明是可以补位的。
那段时间的人手就是紧缺到了那个地步。
这种任务往往事发紧急,现场也一片混乱,没有那么周全的后勤保障,沈未明的身体素质又显然不是多强悍的那一类。
这么高强度低连轴转了一个星期,从一个极寒小世界回来……沈未明就毫不意外地感冒了。
沈未明本人的意见是无所谓。
他还是蜷在沙发里,只是连人带小触手都比平时更没精神了一点……甚至还试图帮苏镜去拿一个高处的档案盒。
苏镜轻轻叹了口气:“未明?”
“啪”地一声。
虚软的小触手没拖住档案盒,砸在地上,纸质文件雪片似的纷纷扬扬,散落一地。
沈未明抿了抿嘴唇。
苏镜在抽屉里翻了翻,起身走向沙发。
看到苏镜手里的药片和水杯,原本还有些怏怏的小触手就立刻紧张起来,如临大敌,有的瞬间卷走铃铎桌上的饼干试图递给苏镜,有的拧成麻花,甚至有的试图现场伪造一张痊愈的诊断通知单。
沈未明已经打了一上午的喷嚏,鼻头通红,灰眼睛里湿漉漉,泛白的嘴唇抿成一线,盯着苏镜。
软绵绵、蔫巴巴的小触手轻轻扯苏镜的衣服,一条最粗壮、最胆大的,悄悄伸向药片,试图把它扫进沙发缝里藏起来。
苏镜:“未明。”
沈未明:“……”
“我隔离了病毒。”沈未明一把抓住僵住的触手,塞回身后,闷声开口,嗓音沙哑得厉害,“不会传染,所以——”
话还没说完,苏镜的手轻轻落在那些连光泽都暗淡了不少的小卷毛上,沈未明的身体一僵,抿紧嘴唇,把头扭向另一边。
苏镜弯腰,柔声问他:“在生什么气?”
沈未明沉默了很久,几条小触手开始乱七八糟地行动,把新人铃铎的眼睛遮上、耳朵堵上——或许是因为生病了很难受,所以做得也不算特别完美。
所以记忆录像里,还是听得见闷闷的嘟囔:“上次……任务。”
沈未明小声咕哝:“我没有被第一个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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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猫打工,猫辛苦,猫决定生一个十块钱的小病[可怜]
亲亲亲[可怜][红心][红心][红心]!!!
第131章 忘不掉
系统在小触手的缝隙里偷看记忆录像。
苏镜的手顿了下, 过了几秒,更轻地揉了揉那些打着小卷、东一撮西一撮翘得乱七八糟的发梢。
她在沙发前蹲下来,望着那双被发烧带来的生理性水汽弄湿的灰眼睛。
沈未明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真会把这句话说出来, 用力抿了抿嘴唇,几条小触手扯着毯子拉过头顶, 试图挡住目光逃脱对视。
苏镜把毯子轻轻拉下来。
小触手们表现得有点焦虑,不安地扭来扭去,有的想再去卷毯子, 有的笨拙地轻轻拍打着沈未明的后背, 试图减轻压力, 还有的甚至看起来想把苏镜的眼睛也挡住。
“是因为这个在生气?”
苏镜的声音放得更轻:“所以不想吃药,是不是?任务已经很烦了,外面的人也讨厌。”
——居然还没有被第一个接回家。
沈未明把头扭向一边, 他看起来非常不想承认这种情绪,脸上绷得不带一丝表情,嘴唇抿得泛白, 但抱着膝盖的手臂还是收紧。
小触手争先恐后地举着记忆气泡用力告状。
「公用向导」。
那些人这么叫他, 和“大神”、“王牌刽子手”之类的称呼混在一起,嘈杂刺耳:“……今天有劳了!不愧是‘公用向导’啊, 这种程度的连接也能说断就断, 完全不受影响……”
“没事了,您快回吧!辛苦了,这边稳定下来了……”
“沈前辈?”
“是还有什么事吗?”
……
沈未明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台阶上,一动不动,月光照着他解开了几颗扣子的单薄衬衫,漫过被风冻得青白的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