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贪婪地看着。
仿佛透过那扇被封闭的窗子,能看见牧川苍白的、熟睡的侧脸。
牧川为什么会吃药,是不是还是因为心理压力太大了?裴疏想,他改,以后的每天都改,他再也不逼牧川做不想做的事。
他发誓达成牧川的一切愿望。
“阿川。”他柔声说,好像里面的人真能听见一样,“这下我们就一样了……你进过监狱,我也进过。”
”你再也不需要在我面前抬不起头……”
“我们一样了。”
他呢喃,尾音带着点愉悦的颤,仿佛忽然收到了件虽然意外、却十分合意的礼物。
说到这他顿了顿,很轻地笑了一声,似乎觉得这种说法很蠢。
但也……不要紧。
牧川高兴就好。
他的Alpha一定多多少少是生他的气了,才会用这样决绝的方式逃离他。不要紧,他去监狱里待一待,能哄牧川消气就好。
等出来的时候,他的阿川一定会原谅他,重新对他露出那种柔软的表情,会愿意握住他的手……这一次让他来系袖扣。
他知道错了,他去监狱里的教堂,向他的阿川忏悔。
……
系统收起涂满牧川信息素的纳米小针头。
它一时太恨,起码扎了裴疏一百多针,效果很明显,裴疏的腺体被扎成了花洒,人也多少有点疯疯癫癫的了。
至少这几十分钟里是的。
裴疏垂着头,呼吸吞吐间全是牧川的味道,仿佛整个人都已经被浸透,居然真就毫不辩解,自愿被带走配合调查——被戴上手铐,视线还始终黏着ICU那扇紧闭的门。
丝毫不在乎这样会落到裴临崖的手上。
不在乎这样会让他声名狼藉、跌落云端,从完美仁慈、宽宥感化加害者的Omega遇袭事件受害人,变成一个引人侧目的疯子。
不在乎那个宁死不能泄露的阴暗秘密,被翻出来,曝晒在光天化日。
……可惜的是,牧川那点微薄的信息素,最多十几分钟,也就会被裴疏自己的腺体分解吞噬,彻底失去任何效果。
留不下半点痕迹。
至于那个时候清醒过来的裴疏会不会被后悔……
「恶有恶报!」系统冲裴疏狠狠龇数据牙,「你都被他逼得神志不清了!居然那么骂自己,那个时候……」
沈不弃拿输液管编小蜻蜓:「我的神智很清啊。」
「哦哦。」系统,「……嗯?」
系统:「嗯???」
沈不弃又没有办法,那个阶段里,能钻的空子几乎没有。牧川的人设卡在那,温柔隐忍的乡下Alpha满心都是自己的罪孽愧疚,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对裴疏说半句重话。
系统有点听明白了:「所以,那些骂人的……」
沈不弃:「唉。」
系统:「……」
有什么可“唉”的!
所以沈不弃给自己编了好多管教的语录。
裴疏被他骂得死去活来、太阳穴突突直跳,偏偏气还不能冲着牧川发,只能磨着后槽牙硬咽回肚子里,腺体结节就得了十几次。
「所以。」系统终于回过味,「《Alpha社会化守则》里……没有“被Omega抱住就要立刻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吗?」
沈不弃松开输液管,玩那一串气泡:「没有啊。」
「所以我临时加了。」
系统:「…………」
裴疏又喜欢真丝床品,那东西很滑,很凉,像是华丽虚伪又五光十色的茧。
孵出的不是蝴蝶。
牧川不能碰脏东西。
沈不弃:「我一下子就把他踹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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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一更!晚上还有
第15章 ……哥?
牧川在第三天傍晚睁眼。
加护病房很安静, 阳光透过玻璃慢慢淌进来,穿过百叶窗,变成一条条微微发着光的金色溪流。
他眨了眨眼, 呼吸面罩覆上白雾,细微的刺痛牵扯着轻轻咳嗽了一声。
身上连着各种不知用途的导线和管子, 像细密的蛛网,他的右手打着点滴,药水一滴一滴坠落, 左手被心电监护的夹子轻轻夹着。
攒够一点力气, 试着轻轻动一动, 发现输液的手臂被人抱在怀里。
……周骁野趴在床边打瞌睡。
十九岁的Alpha,一看就耍脾气没去比赛,蜷在床边的姿势别扭又委屈, 脑袋勉强枕着胳膊,还有胡乱裹的纱布从领口透出来。
头发乱糟糟、眼下泛青,一边脸肿得厉害, 口罩都遮不住。
像是被谁狠狠打了一巴掌。
但即使是这样, 周骁野还是规规矩矩穿了全套的无菌服、戴着消毒手套,连那一脑袋嚣张个性的头发都乖乖压在透明头套里面。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少年Alpha的鼻翼忽然敏锐翕动两下, 埋在臂弯里的耳朵动了动,猛地惊醒。
“哥?!”
周骁野差点弹起来,想冲出去叫医生,又舍不得走,想起可以按铃,一只手探远了用力压下去,目光还定在牧川身上。
浅色的眼睛弥蒙又温和地望着他。
周骁野忽然有些紧张, 喉咙动了动,咽了下,小心翼翼把指尖搭上牧川的手臂。
他蹲下,喉咙里压着剧烈哽咽,带着浓浓鼻音:“哥……”
他大气也不敢喘,屏着呼吸,一动不敢动,直到牧川像是想起了他是谁,慢慢地朝他弯起眼睛。
牧川轻声说:“弟弟。”
周骁野忍不住咧嘴笑了下,扯动嘴角疼得“嘶”了一声,又立刻收回表情,弯腰帮牧川调节病床角度。
他发现牧川在说话,嘴唇一开一合,但发不出声。
呼吸面罩蒙上一层薄薄的白雾。
周骁野回头看了眼门口,确认医生还没来,蹑手蹑脚,帮他把面罩偷偷掀起来一点:“哥,要什么?”
“……脸。”他听见微弱的气流声,“怎么……了?”
牧川的目光落在他红肿的脸上。
周骁野愣了下,咬住嘴唇,眼眶迅速红了一圈,又被他拼命憋回去,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没事的哥。”他努力朝牧川笑了下,“我走路不长眼,撞树上了。”
这种谎言显然拙劣,口罩都遮不住高隆的指痕,但牧川的脾气,就是说什么都会信的。
周骁野老老实实趴在床边,看见哥的手指微弱地动了动,就捧起那只手,乖乖贴在自己脸上。
冰凉的指尖轻轻抚摸肿烫的皮肤,牧川的力道轻的像雪,周骁野屏着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喘,定定看着这双温柔担忧的浅色眼睛。
到了这个时候,哥还在担心他。
不是说要好好活着吗?
不是教他,不准把止痛药当糖吃的吗?
“怎么……怎么能吃那么多药呢?”周骁野实在忍不住,小声嘟囔,侧过脸,把发烫的眼睛埋进冰凉掌心,“药多苦啊,哥……”他的嘴唇碰到牧川手腕上的疤痕,整个人哆嗦了下,死死咬了下腮帮里的软肉。
怪不得……哥后来和他见面,不论天气多热,就总是穿长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