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何夫子也说:“院长,这惩罚是否过重了?”
林院长抬手按了按,脸色也冷峻起来,背手说道:“你觉得重,那是因为秦学子此次伤得轻。若是他因此落下残疾此后都无缘科考,更甚至折命于此,你是否还觉得这惩罚过重?”
“何夫子,你是鹿鸣书院所有学生的夫子,不是他徐行一个人的夫子!不可偏颇!”
这还是林院长头一回如此严厉地同自己说话,何夫子变了脸色,没再说什么,徐行更是吓坏了,白着脸一句解释求饶的话都不敢说了。
林院长轻叹一口气,又看向秦容时,“秦学子,你觉得如何?”
院长亲自下的决定,秦容时当然只能说好了。
谢宝珠却在此时插了一句,小声嘀咕道:“院长,您怎么不问问我啊!您瞧我脸上摔的,鼻青脸肿,也得他负责!给我赔钱!”
谢宝珠可不缺钱。
但徐行是农户出身,用一分少一分,就心疼一分,谢宝珠就是要他心疼!
林院长朝谢宝珠看了过去,点点头道:“嗯,在理,也在理,该赔。”
徐行不乐意了,终于开口表示不满:“院长,他还往我手上抽了一鞭子呢!这伤比他脸上的伤更重!这难道就不用赔吗!”
何夫子也说:“谢宝珠!你这就过分了,怎能往手上打呢!还是右手,若是留了暗伤,徐行以后还怎么写字!”
谢宝珠直接就气笑了,也不讲究什么尊师重道了,阴阳怪气说道:“何夫子,没您这么偏心眼儿的啊!您这会儿倒有说不完的话了,刚才怎么不担心秦容时的腿留下暗伤,以后不能科考呢?”
何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当即骂道:“放肆!目无尊长,谁教你这么和夫子说话的!”
林院长揉了揉跳动的额角,不耐说:“行了!”
他先看了谢宝珠一眼,不轻不重说了一句,“不可对夫子无礼。”
说罢又扭头看向何夫子,语气重了两分。
“学生不满,何不先反省自身,是有哪里做得不对。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②。为人师长,不知以身作则……你,罢了,你不要再多说了!”
当着一众学生的面被指责教训,何夫子面上又羞又窘,又看院长是真的生了气,这回真不敢再说话了,低着脑袋缩在后面当鹌鹑。
倒是徐行还想再说些什么。
他不服啊!
给秦容时赔钱就算了,可凭什么给谢宝珠赔!他又不缺钱!明明自己伤得更重!
可他还来不及开口,谢宝珠先翻着白眼小声蛐蛐起来。
“他要不是故意占着马不下来,谁会打他啊,鬼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说不定就是想拖时间呢。”
他还真说中了徐行的小心思,徐行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琢磨着拖住谢宝珠,秦容时一人骑在那疯马上,若是摔下来,不死也要脱层皮。
自己阴险的想法被谢宝珠说破,他的脸刷的白了下来,不敢再过多辩驳,害怕院长、夫子真的深究起来。
他不再说话,院长也点头应了,还说道:“徐行的手确实受了伤……”
徐行眼睛微微放大,等着院长继续说话,面露期待。
林院长:“养伤也要时间,那就再宽限一个月吧。”
徐行:“……是。”
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容时在此时又补充了一句,“院长思虑周全,学生觉得很好。不过学生还有一事请求。”
林院长:“你说。”
秦容时:“我和徐同窗同住一间寝舍,现如今闹得不堪,再同住一室只怕尴尬,还请院长做主为学生换一间寝舍吧。”
林院长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点头应允了,又招来书童梧桐,问他还有哪处寝舍空着床位。
梧桐还没回答,李安元正好带着大夫进来,刚巧听到这句话。
李安元领着大夫进了门,挠挠头回答道:“院长,学生是一个人住的,秦同窗不嫌弃的话可以搬过去。”
李安元穷惯了,每天晚上不是在抄书就是在写信,熬得很晚才睡。其他学生烦他扰人清梦,都不愿意和他同住。
林院长张了张嘴,又看向秦容时,正好看到秦容时冲李安元点了点头,说道:“那以后就请李同窗多多照顾了。”
李安元傻笑两声,摸着后脑勺点头。
谢宝珠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哎哟,你俩别说了,大夫都站了好一会儿了!秦容时,快让大夫看看你的脚!”
有了谢宝珠的话,其他几位先生也猛然惊醒,连忙让出位置,请大夫看伤。
所有人都紧张着,只有徐行神色不快,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秦容时。
他只期望大夫说一句,这伤严重,以后要落下病根成个拐子,他才觉得高兴。
可惜了,事不如他愿。
大夫说的和骑射师傅说的差不多,又开了涂擦的药油,小心叮嘱了一些事项,最后才拿上诊费离开。
见大夫也说没有大问题,其余人都放心下来,尤其是骑射师傅,重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都放松下来。
院长又宽慰了秦容时几句,嘱咐书童梧桐送了些东西过来,都是吃的、用的,还有纸张笔墨,算是安抚。
过后,院长带着夫子们离开,寝舍只留下秦容时、徐行等人。
先生们走了,徐行脸上的不悦完全外露,不加修饰。
他坐到书桌前翻开书本开始阅读,又阴阳怪气地说道:“秦同窗要搬就快点儿搬吧,免得太晚了吵着人休息!”
晚?
哪里晚?
按之前上课的时辰算,这时候还没下学呢。
谢宝珠剜他一眼,然后就撩着袖子对秦容时说道:“我帮你搬!你东西都在哪儿?我帮你收拾!什么破地方,咱还不愿意待呢,脏了我的鞋底板!”
他说做就做,直接走到另一张书桌前开始收拾上面的书卷、笔墨纸砚,一边收拾还一边瞪身边的徐行,眼刀子往他肩膀上扎,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几个大窟窿。
偏徐行也是个皮糙肉厚的,被谢宝珠剜了好几眼也毫无所动,稳稳当当坐在那儿继续看书。
看谢宝珠开始忙活,李安元也撩袖子帮忙,还说道:“我也来吧,我也来吧。”
两人帮着把秦容时的东西都收拾好,秦容时想起身帮忙还被谢宝珠按了回去,戏说:“你可别逞强了,小心真成个瘸子!”
秦容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能说什么,只能看着两位同窗忙活,沉默半天才开口说了一声:“多谢两位同窗了。”
谢宝珠和李安元都没再说话,各自忙着收东西,秦容时的东西不多,两人很快就收拾好,然后扶着秦容时离开这间住了不到两个月的寝舍。
门关上后才听到里头传来摔书本的声音,显然是徐行在表示不满。
谢宝珠眼睛一瞪,撩着袖子就要冲回去,嘴上还愤怒道:“嘿!摔桌子摔书给谁看呢!老子给他脸了!”
李安元忙把人喊住,小声道:“还是先把秦同窗送回房间吧,他的脚还伤着呢,不能多站的。”
听到李安元的话,谢宝珠重重吐出一口气,又转身走回秦容时身边把人扶住,憋着气说道:“行,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不急这一两天。”
谢大少爷的法子简单但解气,不过是出钱喊上两个无赖打手,在徐行归家的路上套上麻袋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