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当家的!田大成!你是个死人啊!闺女不见了!你也不知道出门找一找!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了!”
今天是田家嫁女的日子,所以田家院子也摆了席面,田大成此刻端了一碟凉拌猪耳提着一壶黄酒藏在屋子里躲懒,吃着小菜喝着小酒, 美得不得了。
田荷香不见了, 可他半点儿不着急。
周巧芝又气又急, 走过去拉扯他的衣裳, 怒得又骂了几句:“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喝酒!快出去找找啊!”
田大成不耐烦地扯开手,横了周巧芝一眼, 不耐烦说道:“走走走, 别烦老子, 要找你自己去找!你长着一双腿你自己不去,喊我干啥!”
周巧芝气得瞪大眼睛,指了指田大成又指了指自己。
怒道:“院子里已经坐满了客人, 我走了谁去招待啊!荷香不是你闺女吗?你当亲爹的都不上心!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啊!”
说罢,本就气得昏了头的周巧芝直接抢过田大成手里的酒壶,哐当一声狠狠砸在地面上。
陶壶碎成几瓣,酒水洒了一地。
田大成怒目圆睁,拍桌站了起来,似乎还伸手想往周巧芝脸上抽,但被周巧芝躲了过去。
他只好指着人大骂:“败家婆娘!你知道这酒多贵吗!”
周巧芝同他吵:“贵贵贵!贵你的老母祖宗!老娘当初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孬货!”
田大成和她对着骂:“滚!别来挨老子的眼!老子当初娶你才是瞎了眼!你这泼妇!”
周巧芝气得大哭,冲上去推攘田大成,反被田大成扯住手腕一把摔到地上。
“你个挨千刀的!我就知道你还惦记着崔兰芳那个贱人!你个没良心的,我为你生儿育女,可你半分心没在家里!你这王八蛋!挨千刀的畜生!”
“呸!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也翻出来说!你个死婆娘,你比得上谁啊!这要是在别家,你一天少说挨三顿打!”
田大成瞪她,骂完又嫌她吵,干脆眼不见为净背过身,继续拿着筷子夹下酒的猪耳朵吃。
周巧芝又骂了一通,院子外客人多,说说笑笑声音也大,竟没人注意到屋里的两个主人家竟然吵了起来。
周巧芝抹干净眼角的眼泪,拍着屁股站起来,没急着继续和田大成吵架,还是赶忙出门绕到隔壁田秋生的屋子。
“秋生!秋生!你快出来啊,今天就别看书了,娘准你歇一天!你快出来,出事儿了!你姐不见了!你快去找找!”
周巧芝敲了一通门,可屋里毫无动静。
她脸色一变,猛地推开房门,这才发现屋里根本没人!
田秋生也不在!
周巧芝脸色大变,急得慌了神。
外头敲敲打打的喜乐声越来越近了,有坐在席上吃饭的村人走过来,拍拍周巧芝的肩膀,笑道:“哎呀,田家的!你家姑爷来接新娘子了!你家荷香呢?快喊她出来啊!”
周巧芝面上一慌,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荷、荷香她……”
她刚磕巴出几个字,迎亲的人就进来了,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深红的中年男人,瞧着有些势利眼,扬着脖子拿鼻孔看人。
“我们是来接人的,新娘子呢?”
村里都知道周巧芝给闺女相看了县里的有钱人家,所以心里都有准备。
有钱人家肯定端着架子,可他们也没想到架子竟然这么大,进门一句讨喜的话都没有,说话也生硬没什么感情,红包也没撒就想接新娘子走了。
原本吃着饭的一众村人都停下动作,好奇地望向迎亲队伍。
阵仗挺大,下人们都穿着一样的新衣裳,腰上系着红布,家丁头戴同样红色的六合小帽,婢女绑红绳梳着丫髻。
敲鼓的敲鼓,吹唢呐的吹唢呐,乐声热闹又喜庆,后面还停着一顶红色的小轿子。
可瞧着好像差了些什么!
终于有人看出不对劲的地方,一语道破。
“嘿!田家的,你姑爷呢!咋没看到新郎官儿啊!”
周巧芝捂了脸不敢答话。
倒是穿迎亲队伍里唯一一个穿红色的中年男人低低笑了两声,语气里仍是高高在上。
他说道:“今天是我家少爷纳妾的好日子,可纳妾哪用得着少爷亲自跑一趟呢,他在家里等着就好了!诶,亲家太太,我们姨娘呢?快请她出来啊,可别误了好时辰!”
说话的是黄家的管家,而田荷香未来的相公正是姓黄,名黄缘生,是县上地主大户的儿子。
这亲事也是周巧芝运气好捡来的,当时听说县里的大地主黄家给儿子纳妾,她花钱托人带着田荷香的八字和画像去相看,谁知道竟选中了!
带话的人回来说荷香的八字好,旺夫!模样也周正!黄家少爷一眼就看中了!
可现在好了,人没了。
周巧芝又气又慌,心里骂了田荷香一百次一万次。
这个死丫头!等自己找着她,非得给她好看不可!这么好的亲事要是黄了,她非要扒了她的皮!
可周巧芝敢对着村里人趾高气扬,却不敢对着眼前的黄管家说一句重话,就连腰杆子也下意识往低了放。
人没了,这事儿躲不过去,周巧芝没敢瞒着,磕巴说道:“新、新娘子和她弟弟出去了,我……我这也找不到人呢。”
黄管家怒了,喝道:“人没了?!”
周巧芝忙说:“不不不!咋可能没呢!就是出去了……我去找,我肯定把人找回来!管家老爷坐着歇会儿吧!喝口茶?”
周巧芝着急,黄管家也着急。
他领着家丁从漯县出发,一路到福水镇下的小村子里,赶路半日,这要是不把新姨娘接回去,他怎么和家里的少爷交代呢!
周巧芝把一众人安顿好,火急火燎出了门。
等她走后,席上的村人才议论起来。
“哎呀!田家的把这婚事吹破了天,说是好得很!没想到是给人做妾啊!”
“不得了不得了!咱村里还没有哪家闺女给人做妾的!这要是传出去可丢人了!”
“可不是吗!太晦气了,早知道是这样的亲事,今天这席我才不来呢!”
“你可拉倒吧!就数你吃得最多!喏喏,还吃着呢!”
……
周巧芝不知自家院子闹的动静,田荷香也不知道家里的事儿,她此刻被弟弟田秋生拉到了村里的祠堂躲着。
村祠堂内。
“什么?做妾?怎么可能!娘怎么可能让我做妾!秋生,你别胡说!”
田荷香听到田秋生说的话,惊得两眼大睁,嘴唇也微微张着,显然十分震惊。
田秋生急得直跺脚,说道:“姐!我真没骗你!你那嫁衣就是品红色,就是纳妾才穿那个颜色!地主家的少爷娶妻,咋可能分不清正红品红!”
“还有这亲事!这么快!你见咱村里哪户人家娶媳妇两个月不到就安排好的?!谁家不是先定亲再成亲,折腾个一两年都是有的!”
“姐!你别傻了!你不要给人做妾!”
田秋生急得像热锅里蚂蚁,原本呆板的小少年,此刻终于有了些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