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志磕磕绊绊地回答:“学、学生捡到了他留在课桌的字条!请, 请山长过目!学生考、考试的时候还看到他拿出来抄写!”
吕士闻面上没什么情绪, 淡定伸手拿过赵有志手里的字条, 翻开一看,确实和考卷上的字迹很像。
他只看一眼就折了回去,又抬头注视着赵有志。
这学生年纪也不大,此刻弯着腰站在自己面前,鬓角已经被汗水浸湿, 都是因为紧张流的汗。
吕士闻沉默不言, 倒是站在后面的何夫子勃然大怒, 呵斥道:“实在胆大妄为!我们书院就没有出过作弊的学生!难怪他入学不久就考了第一名, 原来都是投机取巧!”
“山长、院长,这绝对要严惩啊!如此品行不端的学生, 某以为书院绝不能要!”
吕士闻仍旧没有说话, 只偏头扫了何夫子一眼。
他做过官, 还是品级不低的京官,只淡淡的一眼就显出些凌人的气势。
林院长则是站出来缓和气氛,温和笑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 不好妄下论断,说不定只是误会一场呢?”
钱夫子也赶忙说道:“就是!就是!”
“我自认对秦容时有些了解,他绝对做不出作弊的事情!况且,他策问的进步都是有目共睹的,向夫子、李夫子应该也都知道!”
“再有算学、明法,这些只靠小抄可拿不了高分!”
徐行是他何夫子的得意门生,可秦容时也是自己的高徒啊,他人还在,绝不能不明不白就让秦容时被扣上一顶脏帽子。
钱夫子方才是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太过于惊讶,一时惊得没有反驳,才让何夫子有了先开口的机会。这时候回过神,哪还能一句话不说!
听到钱夫子的话,被点名的向夫子、李夫子也纷纷点头。
“是啊是啊,此子笃志好学,向学之心如春草蓬勃,确实不像会作弊的人。”
“我也认同钱夫子的话。”
眼瞧着夫子们吵了起来,赵有志流汗更多,心里已经开始后悔,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答应了徐行来做这件事!
要是事发……被退学的绝对是他啊!
那时候就完了,全完了。
想到这儿,赵有志险些没直接哭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诶,你叫什么名字?”
吓呆的赵有志愣愣站着,吕士闻喊了两声才回过神。
他的腰又往下弯了弯,回答道:“学生赵有志。”
吕士闻意味深长地看他,语气也带着些深意:“‘有志者事竟成’,却也是个好名字。”
赵有志:“多、多谢山长夸赞!”
吕士闻又问:“你说你看见秦容时考试的时候翻看这张纸条了?”
赵有志:“我……学、学生,好像看到了。”
这时候,赵有志又不敢承认了。
钱夫子一听就怒了,立刻怒问:“看到就是看到,没看到就是没看到!什么叫‘好像看到’!你把话说清楚啊!”
李夫子又说:“就是!你刚刚可没说是‘好像看到’!”
两边声音一左一右挤进耳朵,赵有志眼睛一闭,心一横直接说道:“学生看到了!”
“而、而且这真的是在秦容时的桌子里找到的啊,有同窗可以作证!他们亲眼看见我从他桌子里拿出来的!而且这字迹也是秦容时的字迹!”
这倒是真的,赵有志确实在学舍里的学子还没走完之前把纸条拿出来的,只怕这时候“秦容时作弊”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林院长立刻喊人去叫了赵有志口中的同窗,寻来一问,真是亲眼看着赵有志从秦容时的桌子里找出来的。
吕士闻点了点头,侧身看向一边悄悄吃糕一边瞧热闹的吉祥,低声说道:“你去把秦容时找来,让他二人对峙。”
吉祥把最后一块糕点硬塞进嘴里,匆匆点着头出了门。
没一会儿,他就把秦容时喊来了,谢宝珠和李安元得到消息,也跟着一块儿过来。
看见秦容时,吕士闻倒还态度温和,招手把他喊了进去,又直接把手里写满字的小纸条递了过去,问道:“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写的?”
秦容时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吉祥把事情的经过说得清清楚楚,吉祥常在柳谷雨那儿买吃的,知道他们是一家人,哪怕事情还未明朗,他心已经偏了,路上全吐了个干净。
秦容时拿过纸条一看,立刻摇头:“纸条上的字迹确实和学生很像,但学生从来没有写过这样的东西,请山长明鉴。”
赵有志心慌意乱,立刻反驳道:“就是你的!我亲手从你的桌子底下拿出来的!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这又是你的字迹!”
对比起赵有志的慌乱,秦容时显得从容镇定,他拿着纸条看向赵有志,沉声道:“赵同窗说这是我的东西,那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赵有志:“你、你问!”
秦容时:“听说赵同窗在考试的时候就亲眼看到我翻出小抄作弊?为何当时不告发给夫子?还可抓个现行,让我狡辩不得,可为什么偏要等考试结束后才来举报?”
赵有志顿了顿,结结巴巴又慌慌张张地说道:“我我……当、当时还在考试!我怕闹大了影响其他同窗考试!当时还没考完呢!”
秦容时轻笑反问:“到底是怕影响同窗考试?还是因为那时候我桌子底下什么都没有,只能等考试完才好趁我不在将东西塞进桌肚?”
赵有志:“你你你胡说!你……”
秦容时并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冷静沉着地问出下一个问题,“既然是作弊的小抄,那请问我考试完为何没有带走?还故意留下等着赵同窗去抓?”
赵有志:“你、你自己的心思,我哪儿知道!说……说不准是你忘记了!”
秦容时:“这是帖经墨义的小抄。这一科是第一天考的,依赵同窗的意思,我前天忘了,昨天忘了,今天也忘了?若是这个记性,我也不要读书科考,还是回家种地吧。”
赵有志:“你这是狡辩!”
秦容时:“行吧。且算我狡辩,那这确实是帖经墨义的小抄无疑吧?赵同窗是前天见我拿出来抄写的?”
纸条上都是诗词释义理解的小抄,这是帖经墨义的内容,所以秦容时的话似乎没有问题。
赵有志没有深想,他此刻心乱如麻,完全没有思考,直接重重点头回答:“就是前天看到的!”
秦容时颔首,然后抬起胳膊向山长和夫子们见礼,先作揖才问道:“那学生还有一事不明。”
“既然赵同窗是为其他学子着想,不愿意影响他们考试,那也可以第一天考完了,于下午或晚上私下告发啊?请问诸位夫子,可有人接到他的举发?”
一众夫子都是摇头。
倒是吕士闻捋着胡子微微颔首,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赵有志:“我……我当时,我当时……”
他还想辩解,秦容时仍旧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指着纸条上的某句说道:“这句考题中确实有考,但学生答的和这上面的完全不一样,请夫子查阅。”
钱夫子一听这话,立刻找出前天收起来的考卷,拆了糊名把秦容时的卷子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