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谷雨笑两声,依着吉祥的话盛好两份南瓜绿豆圆子,秦般般在一旁帮忙把甘草梅干打包好。
这梅干是用村里的青梅做的, 味道偏酸,做的时候放了不少糖,用甘草一起腌制,吃起来酸酸甜甜甚是开胃。
但费糖,所以柳谷雨卖得并不便宜,也因此卖得并不好,倒有一个胭脂铺子的老板娘怀了孕,爱吃酸,每次都来买。
柳谷雨听说红梅村的胭脂梅更甜,皮薄核小果香,在福水镇都是出了名的好味道。
他想着等胭脂梅成熟,一定要到红梅村买一些,做果干、果酱都不错。
吉祥在摊子前看着柳谷雨舀圆子,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不停说:“少放糖,少放糖……”
柳谷雨收回神,笑着应道:“知道嘞,山长年纪大了,不能吃太甜。”
吉祥又嘿嘿笑,摸着后脑勺说:“柳老板记性好!你们家里人都厉害,你厉害,秦学子也厉害!”
他夸了两人一遍,又看秦般般已经包好甘草梅干,正歪脑袋盯着自己看,觉得落下这一个也不太好,赶忙又补充道:
“秦小妹也厉害,小小年纪已经可以帮着做生意了。我看摊子上的钱都是她管的!算账没有错处!”
秦般般得了夸奖,骄傲地挺了挺胸脯:“谢谢夸奖!二哥教我背过九九歌,柳哥也教过我简单的心算!”
吉祥点着头说:“厉害厉害,都厉害!说起来,秦学子这次考试又是头名,以后一定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啊!”
听到这消息,柳谷雨自然高兴,心里暗搓搓想:那肯定啊!他家可养了一个真耀祖!
吉祥给了钱,接过吃食,匆匆忙忙说道:“不说了,快到上课的时辰了,我先走了!”
他说完,提着东西匆匆忙忙离开。
秦般般一边招待下一个客人,一边歪着脑袋往柳谷雨的肩膀上蹭了蹭,高兴说道:“柳哥!我二哥又考了第一名!真厉害!”
柳谷雨:“没听吉祥说,夸你会算数,也厉害呢!”
秦般般:“嘿嘿!都厉害!都厉害!”
……
另一头的吉祥,他拿着东西匆匆回到书院,见先生的书斋里还坐着一个人,是林院长。
吕士闻和林院长对面而坐,烧炉煮茶。
林院长一身灰白绣竹纹的纱料氅衣,头戴软巾,手中执一把黑白羽扇,一边扇风一边提着小铜壶倒茶。
这模样坐在装饰简单素雅的书屋里,身后的屏风画着梅兰竹菊,窗外园子也遍植翠竹,倒衬得他真似个林下神仙。
吕士闻瞪他,语气暴躁,神仙不了一点儿,“你有毛病吧,谁大清早起来喝这么浓的茶,伤胃!”
林“神仙”挥了挥扇子,说道:“山长,早上不要动怒,对身体不好。”
吕士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和你说清楚,要我留在书院教书是不可能的!我最多代课一个月,赶紧招策问课的授课夫子!别耽误我出门游学!”
林院长叹气,又说道:“您把何夫子辞了,这一时半会儿我上哪儿找新夫子啊!山长,您可行行好吧。”
吕士闻没好气又说:“你都说我是山长了!我都是山长了,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我还要和这群臭小子同起同睡,给他们上课!”
林院长强调:“……代课,只是代课。”
吕士闻:“……”
吉祥听完了,探出脑袋小声说道:“先生,林院长,朝食买来了。”
一听到好吃的,吕士闻脸色终于好了些,忙招手喊吉祥进来。
吉祥快步进屋,把竹筒里的南瓜绿豆圆子倒进碗里,又拿了配套的汤匙,端到食桌上,又才扭头看向吕士闻:“先生,快来吃吧。”
被他喊的吕士闻还没起身,林院长先挥着扇子靠近,喜道:“两碗啊?吉祥,给我也买了?”
吉祥还没回答,吕士闻先把人撵了出去,没好气说道:“走走走,要吃喊梧桐给你买去……吉祥,别管这老东西,过来吃饭。”
吉祥:“……哦。”
林院长被撵出门,见房门被吕士闻锁住,他只得走到窗前,又说:“山长啊,还有一刻钟就上课了,您快点儿吃,可千万别迟到了。”
吕士闻:“……你走不走?不走我放吉祥撵你了!”
吉祥:“啊?”
而此刻,秦容时和李安元已经到了学舍,坐在位置上,谢宝珠今天也难得早起,到得格外早。
他拖着椅子靠近秦容时,和人说话:“我听说何夫子家中有事,请辞了,我们要换一个策问夫子,也不知道是谁来教?”
秦容时在温习功课,一边看书一边回答:“不管是哪位夫子,策问一科都很重要,谢兄还是要认真听。”
谢宝珠撇撇嘴,嘀咕道:“我也想啊,可何夫子一讲话我就想打瞌睡……而且,何夫子看不起我们这些成绩不好的,每次都拿鼻孔看我!我看了他就烦!天灵灵地灵灵,来个认真负责的夫子吧!”
坐在前排的李安元听到谢宝珠的嘟囔,忍不住扭头对着人说道:“我觉得我挺负责的,谢同窗,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五折真的已经是最便宜了,不能再低了!”
“你其实很聪明,用心学一定会有更大进步!上次我只教了你一个月,你不就学得很好?”
虽然一个月后,没人管着谢宝珠的功课,他在榜纸上的排名又退步了。
此刻夫子还没来,但学舍里的学生已经到了不少,有认真看书的,也有聊天的。
有一个听到李安元的话,嘲讽说道:“李安元,你一个读书人,怎么满身铜臭味啊!你和谢兄的关系那么好,何不直接教他?同窗之间,张口闭口就是要钱,实在有辱读书人的体面!”
说话的是谢宝珠曾经的小跟班,但谢宝珠最近冷落了他们,反而和秦容时和李安元交好。
这小跟班再也没从谢宝珠身上捞到好处,也没机会跟着蹭吃蹭喝,因此对秦容时和李安元都十分不满。
可秦容时是头名,深受夫子们喜欢,他惹不起。
但李安元就不一样了,他成绩虽然也不错,但性子闷不爱说话,在班上没什么存在感,是个谁路过都可以捏两下的软柿子。
李安元还没说话,谢宝珠先不高兴了。
他恶狠狠瞪了说话的学子一眼,冷漠又不快地说道:“君子亦爱财,这有什么值得羞耻的?”
“刘明生,你不爱财,你以前会跟着我混吃混喝?你真以为我是傻的,不知道你们跟在我后面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小爷大方不同你们计较!”
“再者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由此可见钱财乃是极重要的东西。”
“而我若因为与李安元是好友,就仗着交情强求他花费时间教我功课而一文不取,那我才是不堪为友,李安元当与我断交。”
谢宝珠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脸上再没有嬉皮笑脸的表情,就连眼神也格外冷漠肃穆,盯得说话的刘明生磕巴两声不敢答话,一张面皮臊红得不敢见人。
李安元也有些脸红,盯着谢宝珠的神色有些感动。
“谢同窗……”
谢宝珠上前一把勾住李安元的胳膊,在他说话之前先开了口,很快又恢复吊儿郎当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