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头再低一点儿。”
“好了。”
贴在近前的躯体抽身离开,秦容时也及时移开落在柳谷雨身上的目光,稳重点了点头,又撩开衣衫坐回小杌子上,握着瓤子开始洗碗洗盘。
柳谷雨安分了没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打趣:“这位小二哥,要不要给你算工钱啊?”
秦容时抬头看他,也顺着这话题回答道:“日结吗?”
柳谷雨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笑道:“拿饭抵行不行?”
说到这个秦容时还真认真起来,思索问道:“吃什么都行?任我点?”
柳谷雨点头,下一刻又突然从案板上摸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糖酥往秦容时唇边喂,说道:“尝尝?我新做的,食肆里还没上新呢?”
他蹲到秦容时身边,一块牛乳原味的雪花酥喂进秦容时嘴里。
秦容时仔细品了品,最后问道:“这是牛乳做的?味道很浓,卖价应该不便宜吧?”
柳谷雨点点头,又起身从案板上挑了一块芋泥味的,继续说:“镇上有钱人也不少,我这食肆赚普通人的生意,也赚有钱人的生意!这个就是为有钱人定的了!你再尝尝这个味道?”
白皙细长的手指再次伸到眼前,手背还沾了两点面粉,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还透着健康的淡淡粉色,甲面上印着浅白色的月牙。
很好看。
只是手也很好看。
秦容时垂眸看了许久,最后俯下头含住指间那块雪白的牛乳酥,唇瓣擦过指间,一触即离。
柳谷雨缩回手,下一刻就盯着秦容时发起了呆。
秦容时以为他又像昨天那样起了少见的羞窘之意,然后再次缩回壳子里,心里难得有了掰胜一局的古怪窃喜感。
可哪知道,下一刻柳谷雨突然伸出两手,一左一右按住他的脸颊,然后点点头用“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语气说道:
“不愧是我养大的!长得就是俊!”
第107章 府城市井7
腊月廿八, 年关将近。
镇上的食肆也关了门,柳谷雨早早给明哥儿放了假,又给他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钱, 让他买些好东西回家和奶奶好好过一个年。
一大早, 秦家的院门就被拍响了,原来是附近的人家拿着鸡蛋、红纸上门,请秦容时帮忙写春联、福字。
从前这事都是柳在文做的,每年年前就在院门口摆上桌凳, 村人拿着鸡蛋、糕饼、铜钱上门求一副春联。
可现在秦容时回来了,这可是去外面见过大世面的读书人, 还有鹿鸣书院的山长做老师, 以后的前途可比柳在文好!
请他写对子, 来年定然是风调雨顺啊!
有了一个人打头,后面就越来越多人排上了。
秦容时只好也在院子里摆上桌凳,挨个给村人写春联,一写就是半日。
柳谷雨时不时送些糕点、茶水过去,还用绒布袋套了一个暖手炉给秦容时, 免得他寒风里写字僵手。当然了, 桌子底下也生着炭盆, 左右是冻不着他的。
柳谷雨还在桌上放了一大盘花生、瓜子, 招呼了排队的村人来抓。
村人们都受宠若惊,要知道他们从前在柳家请柳小秀才写春联, 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待遇。
刚过午时, 和娘亲一起收拾好屋院的般般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出来, 手里还挽着一个空篮子。
柳谷雨问:“般般,去哪儿?”
秦般般回头回答:“柳哥,我瞧屋里有两个空瓶子, 我到小流山折两枝梅枝回来插瓶!”
柳谷雨点头,又叮嘱道:“路上小心些,昨天下了雪,山路湿滑。”
秦般般匆匆点头,一边说一边朝外去,“我知道!我喊了麦儿姐一起去的!”
说罢,她高兴地跑出院子,路过秦容时的小桌旁,还伸手顺走了一块碟子里的鸡蛋糕。
“麦儿姐,你好了么?”
她到对面敲了门,没一会儿罗麦儿也出来了。
若说般般是秀巧清丽,罗麦儿就是身姿飒爽。
这姑娘前几年还不会打扮自己,都是林杏娘把她装扮成娇俏女孩儿,买裙子买花。
可年纪大了越发有了自己的主意,不爱蓝啊粉的漂亮裙子,也不爱珠花簪子插满头。就现在,她也是穿了一身深翠色的衣裳,头发用一根竹钗挽起,打扮得十分利落。
若说般般是一朵亭亭玉立绽放的荷花,罗麦儿就是一株凤尾兰,叶片锋利如剑,花茎也笔直冲天。
“走吧!”
罗麦儿挥挥手,然后叉腰走在前面。
两人上了小流山。
小流山不大,路也不算崎岖,可昨日下了雪,雪化后的山路还没有干透,仍湿滑难走,两个姑娘手牵手上了山。
地上积了许多落叶,一脚踩上去就嚓嚓响。
小流山上梅树不多,秦般般踮着脚左右张望,想寻一棵好梅树。罗麦儿跟在后面,专心致志地踩地上的枯叶败枝,立求每一脚都有“咯吱”声。
“般般,没找到梅树啊,我看路边有野山茶,也挺好的。”
罗麦儿说道。
“唔,再找找吧。那野山茶是白色的,和过年也不搭啊,还是红梅应景!”
秦般般一边说话,一边回答看向罗麦儿,发现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根足有人高的笔直木棍,正舞得虎虎生风。
秦般般没忍住笑出声,问道:“麦儿姐,你上哪儿捡的棍子?”
罗麦儿眼睛一亮,提着棍子追上秦般般,献宝般说道:“就在路边捡的!你看看,这棍子又直又长,多漂亮!我要拿回家用来打人!”
抱着手里的木棍,罗麦儿稀罕得眼睛都亮了,宝贝般握着不肯撒手。
秦般般大笑起来,捂着肚子说:“哈哈哈……麦儿姐你笑死我了!拿回家打人?你要拿回去打谁啊?”
罗麦儿撇撇嘴角,杵着棍子道:“打齐山那个王八蛋啊!”
齐山,罗青竹的前夫,秦般般还真是好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罗青竹和齐山和离后,这人很少再冒头,也没到村子里纠缠过,本来都以为这事儿就算这样过去了。
哪知道这汉子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宋青峰,又想起那日和离宋青峰就在一旁。
他又气又恼,非说罗青竹是早就和宋青峰有了勾搭,所以才闹着要和离,还把错处全推给自己!
和离后,齐山大变了样!
人的精气神全散了,又被做砖瓦匠的师父撵回家。他夫郎没了、活计也没了,成天在屋里闹,要么说罗青竹无情无义,要么说齐母搅家精,坏了他的夫夫情分,总之是闹得家宅不宁。
后来还爱上了酗酒,天天喝得烂醉,齐山的弟弟忍不了他拖累,闹着分了家。
上半年又不知道从谁哪儿听说了宋青峰,气得找到上河村,到罗家门前闹事。
那时候家里只有罗青竹,还幸好大黑阿黄两只大狗护主,就连对门的来财也来帮忙,才把那贼虫撵走了,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听到罗麦儿的话,秦般般也不笑了,认真点了头说道:“那确实该打!”
她说完一句忽然息了声,皱着眉朝后看。
罗麦儿问:“怎么了?”
般般又看了几眼才摇头,奇怪道:“我好像听到后面有声音……可能是我听错了吧。算了,咱还是快走吧,摘了梅枝就回去。”
说完,她拉过罗麦儿的手,相扶着往前去,一边走一边说话。
罗麦儿又说:“我倒是挺喜欢宋大哥的!比齐山好一百倍、一千倍!我哥哥就该配这样的人!前头几年才真是浪费了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