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自己再去,岂不是被他比了下去!
“甚好!”
“你年纪轻轻就有此才气,甚妙!可谓是青年才俊,风华正茂。”
显然了,学政看了秦容时的诗,心情颇好,下一刻就把手里的诗作递下去给众人传阅。
很快,那诗就传到曾为手里。
幸好幸好,诗是好诗,可自己手里这首也并不逊色于此。
不过……这样的佳作,秦容时竟一写就是两首!
曾为又恨了起来。
“可有人要与秦学子比一比啊?”
学政又问。
一听这话,曾为几乎没有细想,立刻就站了起来,恭敬道:“学生才思鲁钝,愿得大人指点。”
学政大人心情颇好,此时也是摊了手笑,“拿来。”
曾为压着狂笑的唇,兴颠颠把诗作送了上去。
秦容时抬头瞥了一眼,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然后就这样直直看着曾为走了上去,等那诗送到学政手中,他才低下头尝了一口新送上来的糕点。
是晶莹剔透的菊花水晶糕,尝味道就知道出自柳谷雨之手,想来他已经到了,这时只怕正忙着。
而杨肃坐在角落里,身前挡了一棵绿油油的芭蕉。
他皱着眉、皱着鼻、皱着嘴,真是一张脸都皱着,眼瞅着曾为还真把诗送了上去,更是皱成一张包子脸。
“……这下完了,只怕要动大怒。”
杨肃自言自语嘀咕一句,然后往宽大的芭蕉叶后缩,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挡住,这样就不用再面对外界的风风雨雨。
学政微笑着接过诗作,高兴地看了起来。
嗯。
他不微笑了。
也不高兴了。
学政唰一下冷了脸,拿起手里的纸张抖了抖,抿唇厉声问:
“这诗是你写的?”
第131章 府城市井31
“柳老板!您这手艺可真厉害!”
“是啊!这什么脆皮奶卷, 听都没有听说过!”
厨房里两个帮忙的婆子冲着柳谷雨赞叹,脸上全是笑容。
还有人打趣:“您当着我们的面儿做,也不怕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偷学了去!”
柳谷雨刚做完一轮点心, 洗了手准备休息一会儿, 仰头就听到这样一句话。
他笑道:“您想学就学呗,学会了回家做个孙子孙女吃!这软绵绵、糯叽叽、甜丝丝的点心,小娃儿都爱吃呢。”
柳谷雨还真不怕别人偷学了去。
一来,这手艺不是一两天就能练出来的, 比例、火候都是熟能生巧,要是别人只用看一眼就能用学着做出来的东西把他比下去, 那也是他技不如人。
二来, 好点子都在脑子里, 柳谷雨自认还有不少现代美食没有摆出来,学了这样,也还有旁的,他不怕别人学。
两个婆子很快被柳谷雨的话逗得哈哈大笑,直说:“您可真是个趣人!”
说笑着, 厨房外进来两个书童, 手里提着茶壶, 是刚才在诗会给人倒茶的。
他们进了门就说道:
“你们刚刚是没瞧见!学政大人发了好大的火!”
“可不是!可把我们吓坏了!都不敢多待, 立刻就回来了!
好好的诗会,怎么会发火?
柳谷雨来了兴趣, 又担心诗会上的秦容时, 立刻问道:“发了什么火?诗会那边出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书童摆头答道:“不太清楚, 好像是一个学生作了什么诗……唔,我听着倒是很好的诗呢,但或许是大人不喜欢这诗吧!反正就发了火!”
另一个书童推搡了他一把, 撇嘴反驳道:“什么呀!我看是那个学生抄了诗糊弄学政!被学政发现了!”
“我可早听说了,什么中秋诗会、赏梅诗会……次次都有学子提前准备,更甚至买诗买文!不过是从前没有夫子抓到罢了。”
“啧啧……府城里各个吹嘘这些读书人,说他们才思敏捷,前程似锦,但其实内里污垢不少呢!”
原来是这样。
柳谷雨心里嘀咕了两句,下一刻就挽了食盒出门,又对着两个婆子说道:“走吧,点心也差不多该送过去了。”
见柳谷雨要走,书童震惊了,连忙道:“学政大人正发火呢!你要这时候过去?!”
柳谷雨笑道:“等学政大人生完气想着吃块点心压压火,结果一看盘子里空空的,岂不是更生气?”
书通过:“这……好像有点儿道理……可是……”
柳谷雨笑道:“行了,学政大人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会迁怒旁人的。”
说罢,他同两个婆子出了厨房,行小路过去。
远远就听到学政愤愤训斥的声音。
“你再说一遍,这诗当真是你自己写的!”
学政又问了一遍。
坐在下首的周泊之早发觉不对劲了,立刻捡起被学政大人丢到地上的纸张,粗粗看了一眼。
咦……好诗啊。
只是……
周泊之又抬头看一眼跪在正中间正瑟瑟发抖的曾为,他虽然没有教过曾为,可此子的学识水平还是略有耳闻的,这样的妙诗怎可能是他作的?
周泊之也恼,言辞锋利质问道:“还在狡辩!快说,这诗是哪里来的?”
曾为已经是两股瑟瑟,后背冒了一层冷汗,把衣衫子泡得湿透。
他后知后觉发现学政大人只怕已经察觉到自己作弊的事情,可这样的事情怎能承认?
写诗作假,此为品行不端,还被学政抓个正着,名声扫地不说,只怕还会革除他的功名!
曾为不敢承认,他此时只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学政只是心有怀疑,没有证据,只要他咬死不认,此事就可不了了之。
想到此处,曾为又低了低头,沉着嗓似乎还很委屈地说道:“这诗就是学生自己写的,学生猜到诗会上会有咏菊一篇,所以提前准备了。精心打磨数日,自然比平日里随意做的好些。”
学政本还盛怒的神情忽地淡了许多,他失望又无奈地摇摇头,没再多言。
倒是周泊之气急道:“此诗字字珠玑,炼词精当,乃妙手写得,可见平日之功。你?你把铁杵磨成细针也难有此作!”
嚯,这是抄作业直接抄到满分标准答案了?
站在小柳树下的柳谷雨悄悄看热闹,没有往前走。
跪在正中的曾为背心透冷,一股寒意从脚底蹿了上来,身体里的血液都冻成冰渣子了。
“我……学生,这诗是……”
学政叹出一口气,摇头问道:“且信这诗是你做的,那我再问你。这诗中‘观河面皱①’何解?”
观河面皱……观河面皱……观河面皱……
曾为磕磕巴巴回答:“学、学生赏丹水有感,然、然后……”
学政仍是摇头,直接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观河面皱,观江河永恒,哀白发面皱,佛说‘变者受灭,彼不变者,元无生灭②’,此词是叹佛性不变,人生易老。”
“彼时我在京中求学,忽得父亲死讯,路途遥远来不及奔丧,故先在法云寺为父求了一盏长明灯。那时已过重阳,我见寺中栽种的菊花凋敝,借花咏哀,写下此悼亡作。”
曾为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冷汗大颗大颗往地下掉,微蜷的脊背弯得更深了,已经匍匐在地上。
就连周泊之也愣住了,他只看出那诗是佳作,却没想到是学政大人自己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