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般般咬咬唇, 犹豫片刻才说道:“有位交好的同乡也去了澜州, 也不知道发水患时他走了没有。”
她心里担忧, 又忍不住问道:“齐姐姐,你晓得澜州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形不?死伤严重吗?”
这可问倒了齐娘子,她摸摸头发, 为难道:“这……我也是前两日买菜时偶然听到别人谈论的,也就顺着听了一耳朵,说来也不了解具体情况呢。”
听此,秦般般叹了一口气,也没再多问。
齐娘子问清了草药、石灰粉如何熏烧后也道了谢离去。
过后不久,家里也开了饭,今年还有科考,秦容时几乎日日读书,也没出来管着烧火的活儿了,还是到了吃饭的时候才出了房门。
蒜苗炒的豆干,一盘素炒的青菜,一盘螺丝椒炒肉,还有酱烧的大棒骨,都是好味道的菜。
蒜苗是自家种的,掐了翠嫩的蒜叶子,铁锅烧热后倒油,再把蒜片、切成丝的青椒炒香,倒豆干,翻炒几转就可以抖上盐巴盛出来。
素炒青菜看似最简单,其实却考验手艺,油一定要烫,下锅后不要炒太久,不然就失了菜的鲜味,加蒜加盐就炒得很香。
因着近来多雨,这绿叶子菜涨价比肉还快,从前两三文一斤的油菜、空心菜、苋菜已经涨到了八文,瞧着还要往上涨,真到了贫苦人家连菜都吃不起了。
秦容时夹了一筷子菜,抬头就看见自己妹子失魂落魄的,夹着个空筷子往嘴里喂。
秦容时:“?”
“般般?”
秦容时喊了一声。
秦般般没听见,继续扒拉着空筷子往嘴里送,一张嘴还张张合合的,似乎真给她吃出味道来了。
秦容时蹙着眉,与柳谷雨对视一眼,显然是以眼神询问:这是怎么了?
柳谷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剔了一根大棒骨上的肉送到秦般般碗里,又对着她说道:“你别愁了,越想越心慌,先别担心,明天哥找人帮你打听打听。澜州离咱这儿远着呢,传回来的话也不一定真,人一多嘴一杂,传着传着就变了。”
方才齐娘子的话崔兰芳也听见了,她也挂心着,三喜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人心都是肉做的,哪里能不记挂?
但自家闺女已经愁得茶饭不思了,眉心皱巴巴,嘴巴也下撇着,瞧着没什么精神。她到底也心疼女儿,也跟着说道:“是呢,你柳哥都说了,明天就帮你去打听,先吃饭。”
澜州?不就是陈三喜送镖去的地方?
秦容时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也没有立刻问出来,免得又惹得秦般般烦心。
家里人都关心着,秦般般只得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又勉强吃了半碗饭,这才放下碗筷,忧心忡忡着重新去烧了草药和石灰粉,把院子、屋子都熏上一遍。
今天这饭吃得不痛快,其余人也胃口一半,草草收了筷子。
崔兰芳起身要收拾,却被柳谷雨抢了先。
他拍拍崔兰芳的胳膊,说道:“娘,你去瞧瞧般般吧,一个人待着最容易乱想了。这碗我和二郎洗好了。”
崔兰芳也明白柳谷雨的意思,点着头出了门,去寻秦般般了。
柳谷雨和秦容时两个把灶房收拾干净,碗筷都洗出来沥在碗篮里,期间也同秦容时说了隔壁齐娘子说的话。
听此,秦容时也蹙起眉。
他擦灶台的动作顿了顿,沉声说道:“我明天也出去找人打听打听。”
……
这消息还真不好打听,亦真亦假,让人难以分辨。
还是秦容时请了杨肃吃饭,顺便兑现上次请他吃饭的承诺,也顺便托他打听澜州那边的消息。
他父亲是学政,这方面的消息到底比平民百姓更灵通些。
“我问过了!”
杨肃一边吃菜,一边说道。
紫苏煎的鱼格外好吃,蒜香、辣香、紫苏叶特有的香气紧紧裹着煎得两面金黄的鱼片,红亮的酱汁浇在上面,瞧着就很有食欲。
杨肃爱吃鱼,这道紫苏鱼尤其合他口味。
“我问过了!澜州那边比我们江宁府下的雨还要更大……嗯,这个鱼好吃!”
“湄江也往那头去!不知是父母官不管实事,还是底下人阳奉阴违,反正那江堤都老旧了,被冲垮了一处……嗯嗯,加了紫苏就更好吃了,再加蒜末、辣子,味道更好啊!”
“哦哦,还有还有,好像是半个月前下了暴雨,江里涨大水就把堤坝冲塌了。幸好那地方住的人少,虽也有死伤,但并不严重,倒是水上的船只折损不少……嗯嗯嗯,这是什么鱼啊?肉嫩少吃,太好吃了!”
听了这话,秦般般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好看太多。
陈三喜就是半途转水路去的澜州,也不知道他运气怎么样,有没有撞到这事儿。
说起来,他走了也快一个月,依出发前同她说的话,按道理这两天就该回来的,偏偏人一直没回来,扰得人更忧心。
崔兰芳安慰了她几句,那头的杨肃也说着该走了。
他是中午来的,来时没有下雨,但天还是阴沉沉的,杨肃仍没有回家住,还是住在书院的寝舍里,想着趁没有下雨早些回去。
柳谷雨给他装了些吃食,一筒桂花圆子酸梅汤,一份杨梅凉糕。
这本来是柳谷雨研究来给食肆上新的,哪知道今年天气不好,铺子只得关门,这新鲜吃食只能先添了自家人的肚子了。
杨肃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但确实念着这口,并没有拒绝柳谷雨的好意。
他接过柳谷雨递来的竹编食盒,又说道:“我再往细了打听打听,有新消息就来告诉你们。”
秦容时送了同窗出门,拱手说道:“多谢杨同窗了。”
杨肃点点头,又说:“秦同窗留步吧。”
杨肃离开了,如此又过了几天,仍没有传来澜州那边的新消息,愁得秦般般都瘦了一圈。
这天还是隔三差五地下雨,时大时小,街上的青石板地面少有干的时候,每日都有役卒在街上清水、排水。
街巷上的人也越来越少,非必要不出门。
米粮、肉菜的价格更是疯长,城内百姓各个都是愁眉不展,天天求菩萨拜老爷,求这大雨天早些过去。
五月,阴雨绵绵,回春医馆内又是挤满了人。
“方大夫,您这儿用来熏烧屋子的药多少钱啊?还和之前一个价吗?”
有人问道。
捂着覆面的方流银冲人点了点头,说话的声音穿过绢布和浸油纸,听着瓮声瓮气的。
她说道:“还是那个价,一包十八文,每天两次,一进的院子够熏三天。”
那人忙道着谢说道:“哎哟!可好可好!您真是好人啊!”
“自官府贴了榜文,要城里的人都熏药驱病,别家医馆熏烧的药都涨价了!那边济世堂一包药都卖到五十文了!哎哟诶,这天天都要熏,这哪经得起啊!”
“还是方大夫好!这药的价格半点儿没变!您真是个好人!好大夫啊!”
听这人一说,旁边围着的病人也起哄起来。
“是啊是啊!方大夫,您可真是好人!这药给我来三包!”
“我也要三包!我也要三包!”
“方大夫,您之后不会也涨价吧?要是涨价,那、那我今天可得多买些!”
方流银忙让秦般般去拿了药,又对着病人们一一回答:
“不涨价的,以后也不会涨,各位安心买就好!”
“若家里实在没钱的,也可以只烧石灰粉。那个虽没有和药一起用的效果好,却要便宜许多,一斤八文,买上两三斤也够用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