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山陡然一惊,刷的抬头看向罗青竹,见他神色坚毅果决,再没有往日的柔情蜜意。
也是这一刻,齐山猛然惊觉,罗青竹不是闹脾气,他是真不想要他了。
齐山终于慌了,朝前走了两步,想要去拉罗青竹的手,嘴上还说道:“青竹……”
刚吐出两个字,他身边的齐母又怒而暴起,叉腰就呸了一口。
“义绝?!罗青竹,你有多大的脸面,还要闹到官府去?我齐家是哪里对不住你,哪里亏待了你?你说义绝,县尊大人就能判你义绝?!衙门是你开的啊?”
义绝,即夫妻或夫夫中一方有严重过错,如做丈夫的殴打甚至杀害妻子的父母,则可请官府判夫妻义绝。
若是判了义绝,那这事可就闹大了,有错那一方只怕一辈子都难以娶妻再嫁,名声也全毁了。别说他要打一辈子光棍,就是家里有兄弟的,只怕也讨不着媳妇。
听齐母又闹了起来,齐山一嘴的话堵在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气得他满脸红涨。
齐山最后只能用力扯了齐母一把,癫狂吼道:“娘!你能不能别说了!”
他发疯吼出一句,就连齐树也心虚地扯了扯齐母的袖子,小声嘀咕:“是啊娘……您可别说话了……”
越说越糟糕了!
齐树现在也后悔得很。当时就不该答应他哥!都怪他!
这一家子都是极品,能答应兄长奸污哥夫的齐树自然也不是好人,只是事情暴露后,他也下意识把过错都推给了齐山。
齐母不明就里,她是真觉得自家没有哪里对不住罗青竹的。
罗青竹嫁进门五年,自己头两年自己对他也不错,是后来眼瞧着肚皮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才苛刻了些。
可那最多也只是嘴上刻薄,吃的穿的从来没有短缺过。她儿子喜欢他,发了工钱就要给这个哥儿买零嘴买衣裳,就算齐母想克扣都找不到机会!
真说起来,最过分的也不过是前段时间打了罗青竹一巴掌!就为了这一巴掌,她儿子齐山还念叨了好久,更让齐母对罗青竹不满。
可哪家媳妇、夫郎没被婆母教训打骂过,就为了这个县尊大人就能判义绝?
也是有他儿子撑腰,这贱哥儿的骨头才越来越硬了!
思及此,齐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林杏娘更是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冲前去给这三个不要脸的母子再打几巴掌。不过林杏娘今天可是出了大力气,打得她手掌麻木,右手到现在都还在发抖。
左右围观看热闹的人都走了,剩下兰芳妹子一家人和宋猎户都知道青竹出的事儿,她也不怕说。
“齐家的!你真是眼盲心瞎啊!你自己问问你两个好儿子,都做了什么事儿!连亲爹、亲娘都不敢说!”
这话林杏娘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齐母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扭头瞅了两个儿子一眼,害怕这里头真有啥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刚扭头,就见大儿子的脸色越发阴沉,二儿子则是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膛,心虚得不像话。
……不对劲,不对劲。
齐母心里刚嘀咕了两句,对面的林杏娘又开了口。
“你的好儿子!自己不行,生不了孩子,就求着弟弟帮忙!”
“老娘活了半辈子,没见过那家汉子给自己夫郎下药,然后求着自己弟弟和自己夫郎办事儿的……你教的好儿子!畜生都不如!白长了一身人皮!”
“打他怎么了?老娘没把他打死,那怪我力气小!”
“你自己说说!这够不够官府判义绝!”
齐山面上装得稳,心里也想这不是什么大事,可真说起来,他真不知道这事儿不对吗?
错了,他清楚得很。
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才连亲爹亲娘都不敢说,还是在两个老人不在家的时候才敢悄摸办事!
齐母真是一点儿不知道,此时听了林杏娘的话,只觉五雷轰顶,脑子里准备的话都被轰成渣子了。
她瞪大眼回头看了看齐山,又看了看齐树,见两兄弟都垂下头,齐树更是崩溃地蹲下身,抱着脑袋大喊道:
“这都是哥求我的!都是他求我干的!再说也没成事啊!那晚上哥夫不是跑了吗!”
看两兄弟的反应,再听齐树的话,齐母就知道这事儿假不了了。
她满脸震惊,身子不由晃了晃,一股子热血直冲大脑,眼前一团黑,什么也看不清了,只耳边嗡鸣声不绝,好险没被刺激得一头栽下去。
“大、大山?!”
齐母仿佛头一次认识自己的大儿子,瞪红了眼睛看他,惊骇地问出声。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她儿子怎么可能干这样的事儿?
齐母不喜欢罗青竹,其实不仅仅是因为他五年来无所出。
罗青竹勤快、孝顺,性子也好,这样的儿夫郎刚进门的时候她也是很喜欢的。可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她儿子更喜欢!
她儿子对罗青竹很好,好得都超过她这个亲娘了,让她不满。
成了亲后,齐山赚的工钱就不愿意全交给家里了,而是留了一半交给罗青竹。
除此外,还经常给他买吃的、买穿的,看到什么新鲜东西都要买回来给他看看玩玩,就连自己从前故意磋磨罗青竹,要他大冬天用冷水洗一家人的衣裳,齐山都舍不得,还要在旁边帮忙。
齐母活了些岁数,要说村里人也有疼媳妇、夫郎的,可如她儿子这样的还是少数。
也正因为这样,齐母才难以想象,她儿子那么喜欢罗青竹,竟然会做这样的事儿?!
何止齐母难以相信,罗青竹自己也难以相信。
正因为齐山对他好,所以婆婆虽然多有刁难,他也看在齐山的份上都忍了。
可哪知道就连齐母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让齐山做了。
这也是让罗青竹感到最伤心的。
“大山!!你说话啊!!这事儿……真是你做的?!!”
齐母激动地晃了晃齐山的胳膊,可齐山却没有搭理他,只直勾勾盯着罗青竹。
“闹到官府,这事儿可就瞒不了了,青竹,你的名声不要了?”
齐山觉得自己是在晓之以情,可这话听在罗青竹耳朵里,无疑是威胁。
事情到了这份上,罗青竹真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他连河都跳过了,死都不怕,还怕流言蜚语吗?
罗青竹:“那就闹,我不但闹,我还可以闹大。齐树想奸污哥夫,我是不是还能到官府告他?你要是同意和离,这事儿我们就悄摸办了,不同意,我就送你弟弟蹲大牢。”
罗青竹清瘦高挑,人如其名,如一枝翠绿的瘦竹。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就连生气的时候也是这样。
这样一个看起来柔软可欺的哥儿,却能做到这个地步,让柳谷雨为之侧目。
他挑了挑眉,帮着拱了一把火。
只见柳谷雨戳了戳秦容时,很大声地问道:“二郎啊,律令里这事儿该怎么判啊?”
秦容时也很给面子,提高了声音答道:“犯奸者,绞;未成,则杖一百、流三千里。弟欺嫂,犯纲常,还罪加一等。”
柳谷雨点头,拍着手继续:“来,我给你们翻译一下。”
“事情虽然没成功,但还是免不了处罚的。最轻的也要杖打一百,流放三千里。而齐树作为小叔子,对哥夫欲行不轨,乱了纲常,罪加一等,恐怕还不止一百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