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递了个台阶,秦容时也顺势下去,扭身往灶膛前一钻,重掌烧火大权。
水烧好了,揉好的汤圆放进滚开的热水里煮熟。
“诶,今年的汤圆是红的诶!”
秦般般扒着灶台往锅里瞅,发现原本白净的汤圆皮在煮熟后竟然透着一层浅浅的红色。
崔兰芳见了也高兴,欣喜说道:“听说红汤圆少见,吃了有福气!看来咱家今年有日子过!”
听到这话,秦般般也跟着拍手笑,兴奋得很。
但在柳谷雨看来,这应该是某种正常的化学反应,不过一家子都为此高兴,他自然不会扫兴说什么。
新年大吉,就当是个好彩头了。
柳谷雨拿着大汤勺舀汤圆,虽然秦容时说自己包的丑汤圆自己吃,但柳谷雨还是每个碗里都分了一个。
他刚给崔兰芳舀了一碗,扭头就看见“鬼鬼祟祟”的秦容时。
“不爱吃甜”的秦容时正悄悄往自己碗里加了致死量的糖,见被柳谷雨发现了,他赶忙背过身,假装无事发生,端着汤碗冷静走开。
柳谷雨没再和他拌嘴,只悄悄笑了笑。
他是真爱吃甜啊!
本来汤圆里就包了红糖馅,够甜了,秦容时竟然还往碗里加了糖。
柳谷雨笑了两声,也没拆穿他。
吃过饭,拎着东西去邻居林杏娘家拜年。
今天有些冷,夜里山上还落了雪,今早起来的时候就发现高耸的青峦缀了一圈白边,一直到太阳出来才渐渐化没了。
朔风刺骨,呼啸着刮过,将山上瑟瑟的寒意也卷了过来。
林杏娘一家在院里烤着火,也不知道上哪儿拖回来的老木根,烧得旺旺的,火焰飘出老高。
“哎呀!你们过来了!快快快,快进来坐!青竹,进屋抓些瓜子花生,再拿包松子糖出来。”
她从檐下拖了两条板凳摆到火堆旁,请人坐下,自己又起身去屋里倒水。
灶房的炉子里热着水,林杏娘又切了两片红糖化开,然后一手拿碗,一手提着铜制的大水壶出来,一人倒了一碗糖水。
“来来,喝点儿水暖暖肚子。这多冷的天儿啊,你们还过来!”
崔兰芳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又乐着说道:“临门挨户的,近得很,走过来又不累!再说了,这过年呢,在家也无聊,还不如过来热闹热闹!”
秦般般也抿抿唇,甜甜开了口:“婶子,麦儿姐姐,过年好!”
两家关系好,送的礼自也不轻,是柳谷雨自己做的熏鱼肉脯、果干蜜饯,还有两罐果子酱,装了满满一篮子。
林杏娘也备着礼,却不急着拿出来,只招呼客人们坐下,围着火堆好好聊聊天。
罗青竹很快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竹簸箕,里头装着瓜子、糖果,一群人围着火嗑瓜子聊天。
般般和麦儿另坐一边,两个小姑娘脑袋对着脑袋,叽里咕噜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之后麦儿又回屋用针线篓子装了一些浅色的碎布头出来,两人扎春胜①玩。
玩累了又手牵手钻狗窝,把阿黄的狗崽子挨个抱出来揉毛。
阿黄大黑根本不管,整张狗脸上都写着“揉了它可不能揉我了”。
两只狗是从小狗揉成大狗的,早被麦儿揉怕了,这时候只觉得生孩子果然有用,能顶在前面。
“这是你的狗狗,等天气再暖和些就可以抱回家了。”
罗麦儿将那只黑黄色的狗崽子丢进秦般般怀里,教她该怎么给狗狗揉毛,从脑袋挼到尾巴根,揉得狗崽子们哼哼唧唧直叫。
至于狗爸狗妈……埋着脑袋装死呢。
两个小姑娘也不怕冷,缩在狗窝里讲悄悄话。
罗麦儿:“般般,你们给狗崽子取名字了吗?”
秦般般猛点头,“取了!柳哥说叫‘来财’,狗来财,取了这个名儿,今年他就能发大财!”
罗麦儿也跟着猛点头,还说:“好名字!好名字!”
赞叹完又感叹,唉声唉气的,“难怪我家没发财,原来是大黑阿黄的名字取坏了。”
大黑阿黄:“???”
“般般,麦儿,你们俩丫头不冷啊?快过来烤火!喏,炭堆里烤的红薯熟了,你们吃不吃?”
林杏娘冲着她们喊。
罗麦儿:“要吃!”
麦儿将狗崽子塞回大狗的肚皮下,然后拉着般般又跑了回去,伸出爪子就去抓已经被林杏娘从火堆里掏出来的红薯。
还没碰到就被林杏娘打了手背,“去洗手!一手的狗毛!”
罗麦儿冲娘亲吐舌头扮了个鬼脸,然后又拉着秦般般进屋洗手。
林杏娘拿她一点儿法子都没有,只冲着灶房喊:“天气冷,舀热水洗!锅里烧的有热水!”
罗麦儿:“我晓得!”
林杏娘无奈地摇摇头,末了又对着崔兰芳说道:“这丫头被我惯坏了,疯疯癫癫的,没个女孩儿样!瞧你家般般,文文静静的,瞧着就乖巧讨人喜欢!”
她话是这样说,可眼底全是笑,哪有半点儿嫌弃,全是宠爱。
崔兰芳也摇摇头,笑着说道:“像麦儿那样才好呢!不容易受欺负!我家般般就是话太少,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我都担心她以后受委屈。像麦儿这样多好,被欺负就打回去,打不过就嚷出来!不会憋在心里!”
这话没有明说,但细听就能听明白,是担心秦般般长大嫁人后在婆家受欺负、受委屈。
听崔兰芳如此说,林杏娘心里叹了一口气,下意识扭头看向罗青竹。
她这哥儿就是养得太良善,没脾气,齐山才敢那样糟践他!
想到这儿,林杏娘也点了点头,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她又笑道:“兰芳妹子,你这脾气真是变了好多,从前可不会这样。”
崔兰芳从前可不就是事事都憋在心里,什么都忍着、让着。
听林杏娘的打趣,崔兰芳还愣了愣,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确实不是自己从前的处事方式,是什么时候变的?
她下意识看向柳谷雨。
柳谷雨在烤橘子,秦容时坐一旁,看他烤橘子。
秦容时皱着眉:“这真的能吃?”
柳谷雨自信满满:“能吃!我的手艺你还信不过!”
秦容时没有拧得更深,又说:“……可它糊了。”
柳谷雨试图解释:“呃……外面糊了!里面肯定还是好的!”
秦容时好像信了,点头说:“好吧。”
柳谷雨把一个烤好的橘子戳到秦容时脚边,兴奋地睁大眼睛,激动道:“你尝尝!”
“信了”的秦容时断然拒绝:“不想尝。”
柳谷雨:“你想。”
秦容时:“……”
秦容时拗不过他,掰开一个烤好的橘子尝了一口,然后整张脸都缩成了一团。
“……苦的。”
说完,他抬头去看柳谷雨,见他好像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的烤橘子,正剥了一个甜软的烤红薯,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像一只惬意的猫。
秦容时:“……”
他咬了咬牙,丢掉手里的黑糊橘子。
自己下次再信他才有鬼了!
……
“婶子。”
院里热闹着,外头突然传来人声,众人扭头循声看去,见是宋青峰站在院子外。
他手里提着一整只烟熏猪腿,显然是来拜年的。
就是这礼,太重了。
而且是这汉子救了自家哥儿,怎么说,也不该是救命恩人上门送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