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上最隆重的衣服,提前排练一整晚哭戏,打定主意要长跪在祝南屿坟前,哭得涕泗横流肝肠寸断。
现场那么多宾客做见证,加上如此丰厚的随礼,伽巧总该给几分面子,把旧账翻过去。
赵铭算盘打得响当当,没想到登记员却把两个红包都推回去,微笑地说:“伽巧先生交代过,今天不收随礼。”
“我……”赵铭傻了眼,磕磕巴巴说,“哪有白事不随礼的?我就想感谢祝董对我的知遇之恩,麻烦你通融通融吧。”
“真没办法。”登记员为难地说,“伽巧先生说,如果遇到不配合的宾客,就让保安请走。”
赵铭害怕被提前请走,只好悻悻收起红包,心里暗暗想:据说今天邀请了整个A市的名流圈,还有媒体记者来现场。
无论凭自己跟伽巧的私交、还是身份地位,肯定都会被排在后面。
想要吸引伽巧的注意,果然还是得靠精心准备的哭戏!
赵铭一边往前走,一边想哭戏的台词。
‘祝董啊,你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咱们那么多年的交情,不能说断就断啊!’
‘祝董你托梦劝劝伽董吧,上次就是我一时糊涂,我们之间何曾有过嫌隙?’
“先生,到了。”负责引路的工作人员,叫住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赵铭。
“啊?”赵铭如梦初醒,抬头看向前方被鲜花簇拥的墓碑,目测距离至少还有四、五十米。
就算自己身份再低、跟伽巧关系再差,也不该被排到这么后面吧?
从这里哭到墓碑前,伽巧有没有感动难说,他眼泪先哭干了。
“那个,我问一下。”赵铭疑惑地叫住工作人员,“今天到底邀请了多少人?我……是最后一排吗?”
工作人员露出微妙的表情,摇摇头说,“不,你是第一排。”
说实话,她也很疑惑。
昨天确认宾客位置时,莫茉按照惯例,把关系密切的亲友放到中间,关系越远位置越靠后。
伽巧拿到名单,却只说了三个字:
“倒过来。”
莫茉思考了很久,才得到一个解释。
伽巧应该担心,祝南屿的亲人看到他的墓碑,会觉得难过。
站在后面只能看到别人的背影,就没那么难过了。
嗯,不愧是伽巧!!!
赵铭听说自己在第一排,情绪从难以置信,到恍然大悟,再到欣喜若狂!
虽然伽董表面疏离,却把自己安排在这么重要的位置,肯定早就想找机会破冰。
只要自己在祝南屿坟前展露出足够的诚意,关系就能恢复如初!
赵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思考等会儿的哭戏应该怎么演才逼真。
直到旁边空位坐过来一个人,打断赵铭的思绪。
“你好……”赵铭转过去,习惯性打招呼,看到对方长相却愣住了。
汪椋,汪洋科技CEO。
曾经得到祝南屿赏识拿下第一笔大生意。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前段时间圈内疯传,汪椋在慈善晚宴的阳台跟伽巧幽会。
后来两个人各自回到座位,伽巧脸色潮红,汪椋问什么都不吱声,疑似在内心暗爽。
由于现场有很多人,异口同声说汪椋和伽巧同时去阳台,两人后来也没有澄清过,惹得流言越来越肆虐。
直到伽巧上次被绑架,有人关心则乱,指责汪椋作为绯闻对象,为什么一点儿也不关心伽巧?
哪知道,平日里眼高于顶的汪掠,听到这个名字就开始瑟瑟发抖。
“他被绑架,我要关心的……应该是绑匪吧?”
众人只当他们感情破裂,反目成仇,汪椋巴不得伽巧出事。
此刻,赵铭想破头也没想出来,究竟多么逆天的匹配机制,才能把汪椋分配到第一排?!
汪椋扭头看向赵铭,愁眉苦脸,脸上写满高兴。
“嗨。”他跟赵铭打招呼,开口第一句就是,“你也在伽董的黑名单上?”
赵铭:……???
.
‘主人!’
鹿珉伤口刚缝了针,不敢像以前那么蹦蹦跳跳,被迫端庄稳重了许多。
穿上黑色制服,看起来真有点儿正经管家模样。
他身体还没有好利索,医生要求至少住院两周。
可今天是祝南屿葬礼的‘大日子’,鹿珉说什么也要出院。
医生们实在被他烦得受不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吵闹的哑巴。
确认伤口恢复情况良好,才同意鹿珉办理出院手续。
鹿珉也算运气好,虽然伤势看起来挺重,却没有伤到要害。
医院里,伽巧得知情况,松了一口气。
鹿珉笑着露出小虎牙,在纸上写字:‘谢谢主人~’
“谢什么?”伽巧觉得莫名其妙,“你会受伤,也是被我连累。”
‘都是因为主人平常不吃零食,家里高级点心太多啦。我怕浪费就一直吃吃吃,攒下的小肚子救了我!’
瞧瞧纸页上熟悉的小兔子,伽巧无奈又好笑,轻轻勾了下唇角。
鹿珉眼睛亮了下,在纸上勾了下唇角:‘主人你笑啦!真好看~’
“你又不是第一次见。”
能一样吗?鹿珉摇摇头,认真地写:‘那些是假的’。
他是哑巴,又不是傻子。
真笑或假笑还是能分辨的。
就比如此刻,伽巧面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张公子、李少爷,脸上笑容假得不能再假,一心只想快点把他们打发了。
鹿珉见缝插针挡在伽巧面前,背后还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笑眯眯举起线圈本:‘今天到场的客人,由我负责接待。’
‘两位里面请~’
三两句话打发掉想趁机占便宜攀关系的烦人精,鹿珉回头看向伽巧,感觉他跟平常有些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呢?
竟然连世界上自认为最了解伽巧的超级管家,都说不太清楚。
反正主人好像有重要的事,还是别打扰他了。
鹿珉带着张公子和李少爷进入墓园内,转眼间路边又停了一辆车。
车门拉开,还没看清人,先被他耀眼的金发晃到了。
“嗨,可爱的小伽巧~”
今日出席葬礼的宾客,打扮特别隆重,齐刷刷黑白配色,有的还带了白菊花。
Lanner却比平常还要散漫,穿了件普通的高领羊毛衫,而且是米黄色的,颜色挺鲜亮。
“我没有适合参加葬礼的衣服,你应该不介意吧?”
“嗯。”伽巧敷衍地应了声,听起来毫无情绪。
Lanner笑意更深,眨眨眼说,“但是,我有适合出席婚礼的衣服呦~如果小伽巧下次举办结婚,请务必邀请我哦~”
“……”伽巧沉默地瞥了他一眼。
在自己弟弟的葬礼上,对弟弟的遗孀说‘如果下次结婚’。
你还真是个人啊?!
可转念一想,Zoa是经由Lanner引荐,好说歹说非要塞给自己的。
如果他早就知道真相,那么种种行为都说得通了。
回想结婚当天,祝南屿开玩笑似的说还有好几个备选方案,甚至凑到伽巧耳边调侃‘下次穿婚纱吧’。
婚纱……吗?
伽巧当时觉得穿起来很麻烦,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过去四年,伽巧经历过太多麻烦的破事,感觉穿婚纱好像不算什么。
“嗯。”伽巧平静地点了下头,“下次结婚邀请你。”
“……呃,多谢。”
Lanner原本只想逗逗伽巧,没料到他答应这么干脆,反倒给自己整不会了。
莫非伽巧真的准备再婚?跟谁?!
……要不要想个办法,暗示他小祝祝还活着?
正当Lanner陷入纠结时,旁边又开过来一辆车,大金毛只好识相地走开了。
车门打开,身穿玄色旗袍的纪茯苓在池尽染的搀扶下,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