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号废了,我重开[重生](436)

2025-11-23 评论

  一一数着纸团,确保打扫干净了,姜鹤拍拍手,一脸正直地从脚下的一堆碎砖乱瓦中翻拣出一块完整的砖头,在手中掂了掂。

  “砰!”

  裘斯年还未及反应,眼前便是一黑。

  青砖在他脑袋上断作两截。

  裘斯年踉跄着扶住墙壁,视野里黑朦一片,金星乱迸。

  亏得他体质强健,才勉强没晕过去。

  朦胧中,他眼睁睁看着姜鹤又从怀里哗啦啦地扯出一把大锁,比比划划的,试图拿那个铜锁头再往自己的脑袋上来一下。

  可他露出了少许踌躇与不忍之色。

  最终,他还是弃用了锁头,转而拾起一块新砖,伸手给他顺了顺毛,随即——

  “咚!”

  在彻底晕过去前,裘斯年想,娘的,阴沟里翻船了。

  姜鹤到底是变心了,和小将军的旧日情谊,竟抵不过对新主的忠心。

  裘斯年不后悔照拂了他。

  他只是有些后悔,没有把姜鹤护得更周全些。

  大人在地底下见到他时,大概是要笑话他了。

  他命这样大,家里人全死绝了,他还硬是不死,最后竟然折在了两块板砖底下?

  ……

  夜露掸落在他眼皮上时,裘斯年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缓缓上浮。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竹叶沁凉的香气渗入肺腑。

  几点流萤穿林而过,他眯起眼睛,以为是星沉至眼前,茫茫然地伸手去抓握。

  他想,黄泉之下,竟有星星。

  抓一个,带给大人作见面礼吧。

  在他恍惚于碧落幽冥间时,不意听得一声轻快的招呼:“哟,醒了?”

  这声音宛如一柄刺破迷障的利刃。

  裘斯年浑身剧震,涣散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竭力去看、去寻。

  他朝思暮想的人,正盘腿坐在他身侧不远处,膝头摆着几张皱巴巴的纸。

  乐无涯正一遍遍地尝试用手掌抚平那皱褶。

  摆在最上面的,正是那句“……护我之人。眷你之人。天下至善之人。我的恩人。”

  乐无涯见他眼睛虚茫,却急切地伸手够他,心中一阵怅然,又一阵酸楚。

  他照他脑门上轻点了一下:“小阿四,痴心人。”

  裘斯年眼前顿时蒙上了一层热腾腾的薄雾,牙关咯咯地碰撞了起来。

  裘斯年本来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

  他对亲人的爱是刻入骨血的,但他已记不清他们的面目。

  到了宫里,有内侍欣赏他,给他好吃好喝,教他读书识字,他亦是感激的。

  但待他再入宫闱,想要为他养老送终时,却得知那位内侍在先太子的祭礼上失仪,不慎跌破了一个花瓶,被皇上下令拖出去,“服侍先太子”而去了。

  他好不容易给自己觅得了一个亲人。

  可那人亦是天不假年。

  有时,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八字太硬,刑克万物,是靠吸着旁人的寿数,才练就了一条这样死也死不去的命。

  乐大人叫他活着,他就活着,即便时刻预备着跌个粉身碎骨,他也不怕。

  只是裘斯年偶尔会去荒废了的乐府,在那里蜷着睡上一夜。

  醒来之后,唯余惆怅。

  最可恨的是,他连风寒都得不上一场,睡醒后,照旧要顶着一张麻木不仁的面孔,去执行皇上吩咐下来的一切事务。

  现在好了!

  终于好了!

  裘斯年挣扎着手脚并用地扑了上来,用双臂死死箍住了乐无涯。

  这令朝野上下闻风丧胆、可止小儿夜啼的圜狱阎罗,当着乐无涯的面,竟孩子似的扯着嗓子大哭起来:“……啊!”

  退至一射之外的项知节:“……”

  姜鹤:“……”

  项知节干巴巴地自我安慰:“旧友而已。”

  姜鹤不大开心地附和:“对。”

  “久别重逢,理当如此。”

  姜鹤点头如捣蒜:“对。”

  乐无涯没有推开他,而是遥遥地看向项知节,以目相询:我可以抱他吗?

  一开始,项知节并未明白乐无涯的意思。

  少顷,待醒悟过来,项知节顿觉心尖一甜,将盘桓的酸涩气都冲淡了大半。

  他乖巧懂事地点了点头。

  得了心中那个影子的首肯,乐无涯这才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他拥住裘斯年的肩膀,像摇晃受惊的幼童般轻轻晃动:“我们小阿四撑了这么多年,撑不住啦?”

  “没事的,不是你的错,从头到尾你都做得很好了。”

  “手给我。对,这里,按住我的脉搏。按住了。”

  “数十下脉搏,呼吸一次,默念一句‘小阿四很好’……对,就这样,慢慢来。”

  在乐无涯温柔的诱导和驯服下,裘斯年近乎狂乱的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

  他欢喜无尽地松开乐无涯,在微微的眩晕中依赖地望着他。

  裘斯年张一张嘴,试图说话,却发现自己死后仍是发不了声,只能发出粗哑的喉音。

  他顾不上遗憾,忙忙地在湿漉漉的竹泥上书写:“大人,我好了。您要带我去哪里?”

  在裘斯年充满希冀的眼神中,乐无涯笑嘻嘻地一拍他的肩膀:“送我回闻人府吧。天都快亮了。你肯定熟悉五城兵马司的巡逻路线和班次的——小阿四也不想我被旁人发现,对吧?”

  裘斯年愣住了:“……”

  半晌后,他猛地弹坐起来。

  脑后传来撕扯似的钝痛。

  可他管不得那许多了,倒退数步,扶住摇晃不已的竹竿,惶然又迷茫地看向眼前人含笑的眉眼。

  自己没死?

  那眼前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鸦鸦一百八十度转头:真哭了啊.jpg

 

 

第268章 故人(三)

  裘斯年头痛欲裂,眼前黑雾幢幢。

  他摇摇欲坠地直盯着乐无涯,胸腔里翻涌着千百种猜忌。

  自己与闻人约的初见,正是在他初次面圣之后。

  那时,闻人约心神不定、惶恐不安,险些一脚崴下台阶。

  ——大人分明是完美无缺的,是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怎么会露出那样的情态?

  见他神色变幻,乐无涯无奈一哂。

  左右今夜也是不必睡觉了,乐无涯反倒耐下了心来。

  他拍拍自己身边,示意他别站着,坐过来。

  裘斯年绷紧脊背,目光里露出几分走兽的凶相,警惕地注视着他,心想,此人或许是知道自己与乐大人生得相似,才刻意亲近于他。

  可他又岂是会被皮相迷惑之人?

  乐无涯摇一摇头,翻身站起,随意拍去掌心里的竹泥,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一股令人安心的、清冽的松柏香,掺杂着竹香,在裘斯年的鼻端缓缓弥散开来。

  裘斯年恍惚着想,他就算和大人用了同样的熏香,也是东施效颦、画虎类犬。

  大概是一瞬间有太多的念头涌入脑中,裘斯年骤然一阵晕眩,双腿无法控制地一软,便跪倒在了柔软的竹泥上。

  他咬住牙关,竭力挣扎着要站起身来。

  可惜,他今日没怎么吃饭,又被拍了两闷砖,大恸大喜之下,浑身发软,即便倚着竹子,亦无法借力站起。

  在他挣扎间,一道影子如潮水般寸寸漫延而来,直至将他完全笼罩。

  裘斯年脸色一变,双手猛然放开了竹子,甚至不顾地上泥土被夜露浸染得湿软一片,不顾一切地向外爬去。

  即便双手着地,以膝而行,他也要逃离这片影子。

  他不喜欢跪在旁人的影子里。

  即便尊如皇上,裘斯年向他跪拜时,也极其小心,从不肯与皇上的形影交叠。

  因为他答应过大人。

  他答应过……

  上方传来的声音冷静柔和,却不容丝毫拒绝:“小阿四,谁准你跑了?”

  “那年你跟我回豫州赈灾,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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