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凌顺路来探班,正演到男主和乞丐抢吃的被打一顿。他没出声打扰现场,默默走到导演身边,望着虞尧抱头挨打,镜头从下面拍他,那张漂亮的脸枯萎了,笑起来依然好看。
乞丐打完拿食物走了,他翻身仰面朝上,四肢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看天,足足五秒的特写反应,情绪恰到好处,过满则亏。
“嗬,吓我一跳。”赵导挥挥手,起身时注意到徐凌,看一眼还躺在地上的虞尧,笑说:“徐老师来看虞尧啊,您眼光真不错,慧眼识珠。”
徐凌哈哈道:“您可别顾及我的面子,小虞还年轻,您该说说。”
“实话,”赵导说,“演员最重要的是悟性,不光是对剧本对角色,还得听得懂话,有些呆瓜亲自示范都不一定领悟,拍虞尧省事。”
徐凌没再替虞尧谦虚,勾唇道:“小虞确实聪明,脑子灵,”他见虞尧还没起来,抬手示意:“我去看看他,您忙。”
“去吧。”
“怎么了?”徐凌视线从曲宥移到虞尧脸上,在他旁边蹲下,“累了?”
虞尧发呆的眼睛顿时凝神:“徐老师?”他一记鲤鱼打挺坐起来,动作过猛,一阵眼冒金星,“诶呦。”
“巧克力。”曲宥如临大敌往他嘴里塞一块黑巧。
“不急不急,”徐凌打量两眼虞尧模样,语气透着心疼,“很辛苦吧?”
虞尧捂头缓了会,含着巧克力说:“还好,”顿了顿,“有点耗心力。”
“演悲情角色是这样,”徐凌轻拍他的背,“我有次演完类似角色,找了个度假村修养两三个月。”
“我也要休息休息,”虞尧牵起嘴角,“为了身心健康。”
“嗯。”徐凌笑了下,“来。”他抓住虞尧胳膊扶他起来,走两步不对劲,回头一看虞尧拖着腿,“腿麻了?”
“啊,不是,”虞尧扯起裤腿露出关节处的绑绳,“扮瘸。”
“好吧,要不我抱你或者背你过去?”
“那怎么行,我这么大个人还要您背像什么话。”虞尧赶紧按住徐凌的手。
徐凌没坚持,掺着他慢慢走,“老子背儿子有什么不行的。”
“啊?”
“啊什么,我还当不了你老子?”
“当然能,”虞尧略显虚弱的脸浮起喜色,攥紧徐凌的手笑眯眯说:“那我更不能让您背,舍不得。”
徐凌搭手扶他坐下,静距离看他的面容,不禁叹气:“后悔当演员吗?当爱豆哪用受这份罪。”
“谈不上苦不苦,工作都这样,”虞尧摆弄两下腿,噙着笑说,“徐老师,您刚才看我演得好不?”
“好,”徐凌弯唇道,“我得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当颁奖嘉宾。”
“不行,我去问问导演能不能再拍一遍,增加点胜算。”虞尧说着真要起身,徐凌赶忙拉住他,“用不着,赵导也是奔拿奖去的,他说行必然行,安心。”
虞尧点点头,“老师,您待多久?收工我们去吃饭行不?”
“好,我等你。”
“嗯呐,您给我提点意见。”
悲剧最忌拍得苦大仇深,虞尧男二和导演编剧时常就这一点研讨,如何将注定死亡的过程书写得更诗意,让观众揪着心淌泪。
他们让男主在人群中游走,向木匠师傅学雕人偶,去码头搬货赚到三文钱,一文不留全给孤寡老人,自己仍旧去路边乞讨,让男主在赎罪中解脱,给他活下去的希望,让他收到老人的感谢和理解,生一场大病死在男二的怀里。
——学雕人偶的空闲,虞尧雕了一只小猫小狗和小狼,让曲宥收好带回家。
最后一场病死戏,虞尧的身体状态更加糟糕,近似形销骨立,曲宥每天硬给他塞巧克力,讲网络段子逗他笑,虞尧当时配合哈哈哈,转头当起忧郁蘑菇。
演戏总要暂时借出一部分自我去当角色的载体,同样要承受一些角色的伤痕。
杀青宴上虞尧喝得酩酊大醉,徐凌说要给自己设一个出戏信号,他把酒当成与角色切割的边界,在浑噩中先剥离那一部分中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再收回来归于自我,醒后便只是虞尧。
虞尧是在一张柔软的大床醒来的,房间里的熏香很熟悉,但不是酒店那种人造香。
他眼睛半睁半闭,循着香味嗅过去,碰到温热的躯体,随即头顶落下手掌和温柔的嗓音:“怎么了?”
“老大?”虞尧眨了眨眼,犹在梦中一般不确定问。
“嗯。”霍莛渊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难受吗?”
“有一点点晕,”虞尧蛄蛹上前抱住他的腰,“你怎么在这?我是回家了吗?”
“昨晚到的,接你回景园。”霍莛渊手指轻柔地捋虞尧额前的发丝,按揉太阳穴,“起床吃东西?”
“好额。”虞尧把脸埋进霍莛渊的腹部蹭了蹭,“老大你真好,醉醒以后抱住你也特别好。”给他回归虞尧的踏实感。
“嗯。”霍莛渊抿着笑,神情柔软看着怀里的人,“还好我来了。”
“我要给你申报感动中国好老大。”
“这就感动了?还有。”
虞尧抬起头,“还有什么?”霍莛渊俯身抵住他的额头,“我们去南岛做回快乐小狗。”
虞尧呆了呆:“今天吗?”
“嗯,”霍莛渊磨蹭他鼻尖,“去那养半个月身体再回来。”
虞尧彻底说不出话了,如果爱有形状,那一定是霍莛渊三个字。
在霍莛渊对他说喜欢之前,虞尧压根想象不到两个男人究竟要怎么相爱,男女之间的相处换到男人之间似乎很别扭,他能对女人温柔体贴,对哥们只想当爹。
是霍莛渊让他看到爱只是爱,爱诞生的一刻已经写好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全看彼此愿不愿意靠近。
最初虞尧担心自己对男人起不了反应,几次亲密虽然没到最后一步,硬起来没问题,那么最大的困难通过了,还有什么理由不靠近?
南岛正值旅游旺季,游客随处可见,两人出门顶一副大墨镜,牵小水悠哉悠哉在海边漫步。
去年来过对这里不陌生,目的主要是修养,打卡景点倒是其次。
每天两人会早起去海湾长廊跑步,在太阳升起之前回到酒店用餐,白天天热就在房间看书看电影打游戏,凉下来便出门遛弯。
虞尧兴起捡一堆贝壳回来打算做手工,霍莛渊在一旁涂胶水,看他专心致志粘贝壳,没问做什么,反正虞尧一向爱玩,那三只小动物木偶多可爱,和它们主人一样。
花一天时间把一个星期捡的贝壳粘成二十支花,虞尧暂时搁置,霍莛渊亦没放在心上,牵手下楼吃晚餐。
谁知吃完上个厕所的功夫,人不见了。
“尧尧?”回到房间,霍莛渊解开牵引绳放猫咪活动,四处找了找人依然没见人。
正要打电话时玄关传来脚步声,“老大,你回来了,”虞尧捧着包成束的贝壳花进来,笑盈盈举到他面前,“送给你。”
霍莛渊愣了下,“送给我?”他接过捧花,用蓝色纸张和丝带包裹的贝壳花里,插了几朵玫瑰和满天星,“是我理解的吗?”
霍莛渊把花小心放到桌上,拉过虞尧的手,虞尧同样握紧他,开口的同时听他问:“尧尧,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第89章
“老大, 我们交往吧。”
话音落完,两个人同时愣住,不到三秒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霍莛渊揽过虞尧紧紧抱住, 偏头亲吻耳朵:“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