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启唇的几秒里,徐凌心想,大概是有一点欣慰。
谈论公平时,性别是生物符号,谈论利益时,性别是不同阵营。
“没有人。”徐凌说。
台上先一步炸开锅。
“为什么?”
“啊?”
“我靠,江献也没A吗?”
“这都拿不到A?”
“江献是为啥,总不能因为他帮虞尧说话吧?”
“徐老师好吓人。”
“怎么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我差点没喘过气。”
“活过来了。”
“老师肯定有他的考量。”
江献肩膀沉下去,舔了下唇,缓缓将积压在胸口沉甸甸的气吐出来,他比自己预料中更为平淡地接受了结果。
虞尧微微睁大眼,一线惊讶闪过,徐凌没再卖关子,紧接开口:“B等级,江献。”
“C等级,虞尧。”
“D等级,卫宣,叶恺,晁庚。”
“F等级,倪柯柯。”
身后一片议论,徐凌浑不在意,随意拨弄两下资料条,“悦禾娱乐练习生评级完毕,有请下一组。”
“等等,”虞尧举手,“我想问江献为什么是B?”
全场一瞬安静,他宛如定在规则里的轴心,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向他聚集。
江献怔愣了几秒,抓住他的手臂:“虞尧……”
徐凌举着话筒,手肘支在桌面,饶有兴趣地反问:“你不问你自己?”
“我就训练一个月,起点C不低,”虞尧说,“但江献是为什么?”
一旁的封耿说:“评级是我们五个人的综合结果,前面乔言也说过,江献的表演太满了,整体来说没有吸引到我。”
申滢接过话打圆场:“我们认为他可以做到更好,不止于此。”
江献稍稍弯了弯腰:“我会努力不辜负老师们的期望。”
虞尧没再多说,徐凌却不打算放过他:“你觉得我会故意打低分?”
“不知道,”虞尧说,“我不了解您,就像您不了解我。”
“嘶,我不敢听了。”
“respect。”
徐凌唇线紧绷,不苟言笑,凌厉的眼神像发怒中的狮子,江献和卫宣忍不住吞咽一口唾沫,反复舔舐嘴唇。
气氛即将变僵时,虞尧弯起一抹乖巧的笑:“我只看过您的电影,更熟悉您的荧幕形象,接下来四个月的时间,您要是不介意,我想和您慢慢了解。”
徐凌不轻不重地哼声:“你倒是自信可以走到最后。”
虞尧张口就来:“没有梦想的人生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申滢莫名被逗乐:“那小虞想当什么鱼?”
虞尧正经说:“我想做个人。”
空气骤然冷了几度。
徐凌无语,嫌弃地瞪他:“赶紧下去,浪费时间。”
台上恢复热闹,众人如蒙大赦一般交头接耳,“相依为命”的卢清和骆原低语:“他肯定得罪徐老师了。”
骆原不以为然:“他一个人的互动抵我们四个,十分钟的镜头和A你选哪个?”
“那也要能播啊。”
“你是节目组,你舍得剪这段矛盾素材?”
“……”
骆原望着回到位置的七人,唉声道:“长得好又有实力,我们怎么活~”
回到位置后座位稍稍变化,虞尧坐在正中间,卫宣抓住他的胳膊摇了摇:“你吓死我了。”
江献同样后怕:“徐凌地位在那,你第一期就呛他,到时候节目组剪辑一下,你要被骂死。”
虞尧倒没想这么多:“难道不是他先杠上我的吗?我主要是怕连累你。”
江献笑了下,伸手揽住他的背,“B也还好,按你说的,留点节目效果给后面。”
卫宣叹道:“可是A组的镜头多啊,现在又得罪徐凌,本就不多的镜头一剪,”他砸了砸手心,“没了。”
江献沉默会,试探地说:“你要不去找下……”
四目对视片刻,虞尧满不在意地摆摆手:“再说吧,他不一定管,而且徐老师可能就是有点较真。”
“但愿吧。”
之后的七八个公司只有一个A,导师们对A的评定相当吝啬,截至目前三分之二的练习生只有五个A。
第二次中场休息已至深夜,虞尧快蔫成鱼干。
无所事事他真的很难坐住,最折磨的是必须时刻管理表情,以防捕捉到不好的reaction,简直是场酷刑。
卫宣守着镜头,一旦它移走,逮住机会给虞尧按肩捏背:“坚持住鱼崽。”
导演喊休息的刹那,虞尧从座位弹射起来,原地跺了跺脚,活动胳膊充电,总算活过来。
他乐滋滋地左右两人说:“上厕所不?”
“走吧。”
路过导师席,五位大咖补妆的补妆,玩手机的玩手机,态度冷淡许多,没有镜头下的亲和力,不太好接近。
虞尧毫无征兆地拐到他们面前:“徐老师。”
“虞尧。”江献和卫宣吓一跳,赶紧拉住他,生怕虞尧胆大妄言,把人得罪彻底。台上众人注意到,纷纷走下来凑热闹。
低头看手机的徐凌同样吓一跳,猛地挺直背,脸色难看:“干什么?”
虞尧挣开江献和卫宣的手,撑在台面:“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不?”
徐凌的手无意识握拳:“问。”
“您有孩子吗?”
“有又如何?”
周围人不明所以,无数双眼睛钉在虞尧脸上,只听他开口:“您先前说,同为beta,为了遏制性别正确会对beta更严苛,那您对自己的孩子,也是实行怕他骄傲所以先打压的教育方针吗?”
混乱的现场顿时一气不出,个个暗地里做口型:“他好敢啊!”
“我操……”
四位导师身体一齐往旁边倾斜,在一老一少之间来回打量,既怕误伤又想八卦。
徐凌脸侧肌肉紧绷,自下而上与面前的年轻人对视,这张漂亮的脸庞噙着浅笑,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单纯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beta之间没有信息素具化情绪,在这一行摸爬打滚二十几年,走到如今的地位,他深谙察言观色和洞察人心的本领。
信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能逃过自己的审视,不如信这小子真的缺心眼。
徐凌捡起手机,没好气地瞪他:“当然不是。”
虞尧笑着点点头:“那就好,公平起见,您要不问我一个问题,了解一下我?”
徐凌愣住,这小子……他哼了声,故意扭头无视他,“没兴趣。”
“好额,我上厕所去了。”
一走远,卫宣和江献左右挟持住虞尧的胳膊,低声恨恨道:“下次要干什么提前吱声,被你吓死。”
“这有啥。”
虞尧一句上厕所,四周聚集的人轰轰烈烈跟他走了。
“你也上厕所?”
“你不上?”
“那上一个吧。”
导师席的空气重新活过来,申滢往后看了看空一半的金字塔,笑说:“悦禾这个新人有点意思。”
陈墨微打趣徐凌:“老师刚才有没有被吓到,我以为他不服气,上来要说法。”
徐凌一改面对虞尧的冷硬,轻笑道:“年轻人就该有点脾气。”
有点脾气的虞尧,杵在离厕所两米外的走廊面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