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疏拉着他一起坐下,耐心地哄着劝着,还主动站起身给他捏捏肩膀,
“你只是被设计了,又恰好真的救了乔肆一把,今后你依然是自由身,皇帝也永远不会觉得你接受了他的招揽,成了愿意帮忙的手下。”
短短一番话,顿时说到了陆晚心坎儿里。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他的哥哥虽然骗了他,还让他忙活了一场,但还是真心为他考虑的……
陆晚微微蹙眉,神情顿时缓和了不少,抬手捉住刘疏的手,让他别按了。
虽然感觉哪里还是不太爽,但接下来就是他们关起门来的自家矛盾了,有的是时日机会满满解决。
他瞥了眼刘疏,“你当真是如此考虑的?”
“当然是了,”
刘疏笑着说道,“皇帝为了顾全大局,觉得你要被骗一骗才愿意出手,但哥知道你最讲义气了,若是我直接说了开口求你,结果也是一样的。”
他这样信任陆晚,笑盈盈地看过去,反而让陆晚有些不好意思,难得脸皮薄了些。
若是当时真的是另一种情况,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冷静下来想一想,皇帝的做法确实是最稳妥的。
他默默喝了口茶,“那乔肆和皇帝的事情你也知情?”
“你指的是哪件事?”
……
第二日,行刑台又斩首了二十人,现场堪比血流成河。
午后,马车备好,路上需要的干粮和水也备好,乔肆又将一些银两买了能临时搭建的帐篷薄被,和殷少觉一起上路离开了京城。
一路上,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之前的事。
一辆轻便的马车内空间不算很大,乔肆与他坐在一起,原本还有些紧张,但随着时间过去,发现殷少觉全程都客气守礼,没有一点儿出格的举动,便又逐渐放松下来,甚至摇晃着便睡了过去。
等到乔肆醒来时,马车已经出京,并停靠在附近的驿站暂时休息。
马儿已经牵走去吃草休息,马车也停靠在了一旁,乔肆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披了一件毯子,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而下。
殷少觉似乎不在,他便自己下了马车,随意走了两步,发现这个驿站地方不大,却五脏齐全,阵阵茶香和米饭香气从远处飘来。
他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朝着米饭的香气走去,就发现殷少觉正站在屋内和一个伙计说着话,将碎银放在了柜台上。
“醒了?”
见他过来,殷少觉自然地向旁边为他挪开一步,“很快太阳要落山了,我们就在这里歇脚,晚膳也在这里吃。”
“好啊。”
乔肆还是头一次来驿站过夜,看哪里都觉得新鲜,东看看西看看地打量四周,很快就发现了墙壁上挂着的食牌。
【咦?还挺丰盛的嘛!】
他看了一会儿,胃口也被馋了起来,拍拍旁边殷少觉的胳膊,“我想吃清蒸鲈鱼,糯米丸子,还有醪糟鸡蛋汤圆。”
忙活着的伙计正好路过两人,闻言哈哈一笑,“这位公子,您说的三样菜已经在做着啦!您只需要稍等片刻便给您端上来!”
乔肆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被伙计那爽朗的笑容感染到,也笑了起来,“多谢多谢!”
这几样都是他爱吃的呢,殷少觉竟然提前就点好了,倒是省得等了。
然而等坐下喝了点茶,菜都上齐后,乔肆又微妙地发现,殷少觉一共也只点了四样。
三菜一汤,加上主食,竟然全都是他爱吃的。
这样的巧合让他拿起筷子的动作都跟着一顿。
【是……巧合吗?】
【还是……??】
他抬头,有点忐忑地看了眼殷少觉,对方似乎察觉了他的视线,也抬头看了回来,露出一抹笑意。
乔肆:“……咳咳咳!!”
差点被茶水呛死!!
不知是因为这样的巧合,还是因为殷少觉那意味深长的瞥视,乔肆一顿饭都吃得有些心不在焉,饱了以后就匆忙要上楼休息。
在他睡着的时候,殷少觉也早早开好了休息过夜的房间,还是两人间,床铺在房间正中央,是两个单人床拼起来的大床,若是住客不喜欢,还能推开把屏风放在中间阻隔。
放在以往,乔肆甚至不介意这种细节。
不就是一起睡在一张床吗?他连龙床都躺过,两个都是男人,没什么可避讳的。
但是如今,他先一步回到房间,却是望着眼前的大床发起了呆。
这个床铺很大,比殷少觉密室中的床铺大了一倍,也更柔软舒适。
当时他向后倒去,差点碰到头,还是殷少觉用手掌托住了他的后脑,但如果在这里,就完全不会有这种情况。
不能想了……
乔肆默默深呼吸一口气,努力甩掉脑海里奇奇怪怪的记忆闪回。
他在想什么啊!!!
当时只不过是他喝了酒!殷少觉又有点上火而已!!
这样的事……怎么也不会发生第二次的吧!
这么想着,他却默默绕开了床铺,来到另一侧打开窗户,让冷风尽快为自己降温。
然而视线刚投向外面,就一眼瞧见了殷少觉的身影。
他在……挑选枕头?
黄昏的光线下,伙计正在将一些晾晒了一天的枕头往回收,殷少觉就站在一边,将不同大小厚度的枕头对比确认了一遍,最终挑选了高度适中,最为柔软的一个的。
乔肆眨了眨眼,微微愣住,没过多久,房门便被敲响,伙计恭恭敬敬地进屋,更换了床铺上原本又高又硬的方枕。
“……多谢伙计。”
将人送走后,殷少觉也带着他们马车上的行李后脚回了房间。
乔肆默默站在窗边没有动。
伙计刚才更换的只有枕头,殷少觉带了行李过来,却是把床铺上的被子也换成了他们自己的。
和枕头一样,高度、质地、样式……全都成了他喜欢并且常用的类型。
又一个‘巧合’。
担心着身份会不会已经暴露,乔肆微微紧张了起来。
然而在他无比紧张时,殷少觉却只是在进屋时和他眼神打了招呼,便再没有主动接近他或者搭话,就这么自顾自在桌边坐下,堂而皇之拿出了明显来自宫中的几个密函开始批阅。
就像是过去那样,殷少觉在夜晚休息前总喜欢处理一些公务。
即便乔肆很是怀疑,但看到殷少觉这样从容自然、毫不在意他的姿态,他还是狠狠地动摇了,并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
【难道是我想多了……?】
他疑惑地挪了挪有点僵硬的双腿,重新关上窗户,朝着房间中央走去,而后笔直地坐在了一侧床铺上,偷偷观察背对着自己磨墨写字的殷少觉。
【要是真的认出我了……没道理还这么平静,什么都不说不做吧?】
【不对,他可是殷少觉!心眼子这么多的人,根本不能用常理来揣测!】
乔肆刚刚放松了些许的肩背顿时再度紧绷,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殷少觉。
【而且他之前还把那件红衣送我了,当时就觉得隐约有点太轻易了,难道那时候就在试探我吗?】
【可是没有证据……】
【而且,如果那时候就在试探我,他又为什么要、要……】
乔肆越想越不敢想了。
仗着自己只是个陌生的路人,哪怕是醉酒后和殷少觉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他也能自欺欺人可以无视掉,让一切随着假身份最终一起烟消云散。
但若是他被殷少觉认出来了……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不不,不会的!不可能的!】
【为了以防万一,要不我还是、还是……再掩饰掩饰身份?不然万一真的暴露了,皇帝恼羞成怒,砍头变成凌迟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