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匕首塞进乔肆的手中,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状若癫狂,“来啊,杀了朕,你才能真正的解脱!”
“你……你这暴君!疯子!!”
他依然在笑,可匕首却迟迟没有落下,于是他将人拉入怀中,像过去那样抱了他,将耳边掺杂了哭声的咒骂视作甘霖吞入心底,甘之如饴。
他在噩梦中日日陷入疯狂,在前朝的作风也越发暴戾无常,逐渐的,朝野之间的怨言也越来越多,他也只是将所有胆敢提出异议的人杀了。
死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更多人看不下去了,昔日最忠心耿耿的臣子也开始厌恶他,汪太医也不再关心他的死活。
他终于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直到他真正被惊醒。
乔肆躺在他的身侧,眉眼柔和,肌肤柔软温暖,呼吸匀长,他小心将手指搭上他的脉搏,感受着虚弱的跳动。
乔肆还在被诊治,手掌缠绕着厚厚的纱布,身上扎着十几根银针,一旁的太医大汗淋漓,似乎很是辛苦。
殷少觉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只是坐在一旁,便陷入了短暂的梦魇。
他沙哑开口询问,“如何了?”
“回陛下,马上、马上就好了……”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乔肆眉头微微皱起,胸膛也用力起伏了一下。
【疼……】
殷少觉立刻抬头,眼神如刀,“撤掉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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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梦是真的噩梦,皇帝也没真的黑化,不是平行世界不要怕[狗头]
第70章
随着银针被迅速拔出, 乔肆的眉头也重新舒展开来。
正当王太医担心力道不够,觉得陛下太过心软时,他却真的重重吸了一口气, 缓缓睁开了双眼。
昏睡了太久的身体沉重而酸软,穴道被刺激的痛感仿佛还没散尽,让乔肆光是苏醒, 就出了很多虚汗。
他缓慢眨眼, 双眸艰难地聚焦,终于看清了守在床边的人。
【殷少觉……?】
【为什么……】
【我……怎么……】
殷少觉轻轻握住他的手腕, 避开了他掌心的伤口, 低头靠近着说道,
“我们在返京的路上,现在是第三天的清晨, 你体内摄入的毒素太多了,需要及时救治、喝药,才能把它们排出。”
【这样啊……】
乔肆张了张口,喉咙里干涩发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还未缓过来, 唇边就送来了温水,殷少觉小心扶着他的身体抬起一点高度, 亲手喂他喝了一小口水。
“乔大人,先吃点东西吧,然后再喝药,这样对肠胃的刺激会小一点。”
见他已经基本能吞咽了,王太医端来了一旁的米粥。
乔肆再次缓缓眨眼,然后嫌弃的一撇嘴, 扭头。
【谁要喝大白粥。】
【寡淡!无味!!素的要死!而且还有葱丝!!!连个肉都不加的吗?】
【让我饿死算了!】
于是,在王太医的视角下,刚才还对洒了小葱的白粥没有意见的陛下忽然拧起眉头,不悦地瞪了过来。
“拿肉包子过来。”
“啊?”
王太医一下愣住,一般的病人昏迷了整整三日,别说肉了,这么虚弱的中毒状态下可能连面食都不想吞咽,陛下怎么上来就要肉包子?
而且那肉包子明明是给陛下准备的御膳啊。
算了算了,脑袋要紧。
乔肆昏迷的三日里,皇帝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气场一日比一日阴沉,但凡是能直面皇帝的臣子,就没有一个不冷汗狂冒,胆战心惊的,虽然陛下什么都没做,但愣是让所有人都生出了现在很容易掉脑袋的共识。
片刻,包子端来了。
乔肆身上没有力气,被殷少觉扶着靠在了怀中,柔软热腾腾的包子冒着白气,被筷子小心撕下来一小块浸足了肉馅儿汤汁的包子皮,仔细送到了乔肆嘴边。
乔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香味引诱得主动张嘴,一口吃了下去。
软软的,香香的,好吃。
等到咽下去了,殷少觉又喂了他第二口,他才慢了几拍反应过来。
【等一下,皇帝在喂我吃东西?】
乔肆咀嚼的动作猛然停顿,微微睁大眼睛,仰头,无辜地望向殷少觉。
殷少觉又掐了一小块肉馅儿递过来,
“张嘴。”
乔肆听话地张嘴,吃掉,继续咀嚼,咕咚,咽了。
【诶……?】
王太医已经热好了药汤走了过来,飞快看了两人一眼,又飞快眼观鼻鼻观心转身背了过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真可怕,陛下居然笑了。
不对,他为什么要想‘真可怕’?
王太医摇了摇头,把药碗放下默默退出去了。
三天没进食的肠胃按理来说不适合吃油腻的食物。
但话又说回来了,要是病人自己嘴馋得不行,非要吃几口,能忍着不舒服,并且不舒服了也是交给太医解决,那也不是不能吃。
很显然,乔肆拥有一个现代人饱经风霜的钢铁肠胃,只是昏迷后立刻吃包子而已,还是全天然无污染无公害的菜肉包子,并且只吃了一点,又喝了几口米汤,对他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但很快,他就要面对苦涩的药汤了。
乔肆其实有一肚子的问题。
比如皇帝为何不治罪,比如殷少觉是不是早就发现他的身份了,再比如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但面对闻起来就很糟糕的中药汤,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了。
【苦死我算了!】
他皱眉,抗拒,抬头,面露央求,“陛下,能不能……”
殷少觉只是一言不发,眼神越发深邃地凝望着他,眼底的光也一点点黯淡下去。
顿时,乔肆就想起悬崖边的那一幕,想起殷少觉答应会放他自由时那隐忍克制的模样。
【草!】
乔肆顿时心口一紧,深吸一口气,“……我喝就是了,你、你别乱想。”
【可恶!犯规!】
【我是不想喝药又不是想死!】
乔肆一咬牙一攥拳,吨吨吨就把药喝了。
还没等咽干净,喉咙深处就因为太过苦涩而一阵反胃。
他五官都要扭曲了,连忙捂住嘴巴,死死掐住身上的床单,狂拍胸口顺气。
直到某个穴位被突然掐了一下,乔肆才猛地缓了过来,啪嗒一下向后倒在殷少觉怀里。
“yue……”
一块蜜糖被送到嘴边,乔肆想也没想,张口就叼住含在嘴里。
嘴唇湿润,似乎碰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转头一看,才发现是不小心舔到了殷少觉的手指尖。
【啊……!!!】
乔肆手忙脚乱,连忙抬手给他擦了,擦完之后,都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我、我……”
“没事,好好休息吧。”
殷少觉轻拍他的后背,“以后每日喝一次药,很快就能恢复了。”
他的话就像是带着魔力一样,乔肆原本还没感觉,被他顺着后背放下之后就立刻被困意包裹,很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这之后,他便没有再睡得太沉,隐约在睡梦中总能感觉到马车的颠簸,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贴身照料,每日到了清晨,再被殷少觉叫醒一次,起来吃东西,喝水,喝药,最后嚼着吃掉一块蜜糖入睡。
或许是为了照顾他这个病人,回京的路走得似乎格外漫长,中途他每次睡不安稳,队伍便会就近停留,等又过了两日,乔肆已经在每天醒来两三个时辰,还被殷少觉带着出来走了走,晒太阳透气。
也是那一日,一个急报从南方传来,被快马加鞭送到了皇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