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乔肆料想的一样,虽然乔家出了大事,但遭殃的依然只有乔政德父子,丝毫没有牵连到不在场的人。
但即便如此,也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乔政德父子数罪并罚,其中最严重的要数收受贿赂、强占田地、杀害证人、证物造假、徇私枉法等罪行,数罪并罚,直接革了乔尚书的职位,并将乔怀瑾一同入狱,三日后问斩。
至于乔政德的夫人、妾室们,及其子嗣,则是举家流放,因贪污数量巨大,整个乔府以抄家处置。
而乔肆,则成了大义灭亲、先斩后奏的功臣,当朝受赏金银千两、绢帛千匹,赐农田百亩,加食邑一千户,封御史中丞。
御史中丞四个字一出,上朝的官员们便有了几分骚动。
之前皇帝给乔肆虽然封赏很多,但大都不是些虚职,就是些虚名,这一次,却是给了真正有实权的官位。
明明乔家刚刚出事,但乔肆身为乔家人,不但能全身而退,还能靠着一招大义灭亲不贬反升,更是前所未有的事。
一时间,乔肆又成了众臣子的视线焦点,不少多年都未升官的中年老臣酸得直磨牙。
乔肆心中叹了口气,上前谢恩。
许是昨晚熬了夜,中间又惊醒乱跑了一次,他没怎么睡好,谢恩低头的时候还在打哈欠。
好在临下朝时,殷少觉便宣布了明日开始休沐。
原本的十日一休沐是在后天,乔肆抬头看向皇帝,和其他臣子一样疑惑。
那是连休两天吗?
“正逢初春,朕决定,两日后举办春禊,众卿家若是无事,便与朕一同前去曲江。”
殷少觉朗声宣布道。
群臣齐声领旨谢恩。
到了下朝后,乔肆缓缓想起来为何这个词这么陌生。
之前也有过春禊,但那几次他都被软禁在宫中,全程没有参与,于是乎对什么时间流程地点都没概念,只知道是类似春游踏青的活动。
乔肆再次打了个哈欠,带着困倦随着大流往宫外走,刚没走出几步,就发现皇帝已经提前给他备下了步辇。
有了步辇,就省得自己走路犯困了,倒是正合他意。
同是在朝为官的,乔肆并非权倾朝野官职最大的,却是今日下朝后排场最足的,一时之间出尽了风头。
很快就有人想要上前攀谈,笑着尊称一声侯爷,恭贺他今日升官之喜。
乔肆瞥了一眼,便认出是几个没出息还墙头草乱站队的狗官,做足了佞臣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的派头,不等人把话说完,就凉凉开口,
“这位大人,你挡路了,让一让。”
对方顿时热脸贴了冷屁股,被下了面子,脸上表情不是很好看,但也只咬牙忍了。后面还有其他动了巴结心思的官员也止了步,生怕比这人更加丢脸。
倒是些并没打算过来攀谈的寻常臣子,见到这场景不约而同皱起眉头,很是不认同。
乔肆不在意他们怎么想,就是有人在背后记恨议论才好呢,乐得清闲地一路畅通无阻上了马车。
马车直接打道回府,乔肆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回书房,找到了自己昨晚托付的那几封信。
确认了信封都完整,没有被打开偷看过,他长舒一口气,拿出火盆将它们扔进去烧了。
烧到一半,陆晚就来了。
烧火的烟尘大,乔肆正蹲在院落里用烧火棍翻动,陆晚便跟个大白鸽子似的从天而降,将他吓了一跳。
“陆大侠?你怎么来了?”
“怎么,在干什么事,怕我看到?”
“没有没有,”乔肆连连摆手,“昨天晚上还要谢谢你。”
“所以,你这到底是藏了什么秘密?”
“……”
乔肆沉默了片息。
其实没有什么秘密的,但事到如今,还是别把陆大侠牵扯进来太多的好。
他没有抬头,平淡地应付道,
“这你就别问了。”
“……好。”
陆晚见他如此生分,心中有些不快,但也没放在心上,
“不说就算了。”
乔肆便点点头,客气道,“多谢。”
“你放心,我没有偷看。”
陆晚坐在他旁边的石凳子上,靠着桌子,随手拿出酒壶仰头喝着,两口下去后叹了口气,
“但是乔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做到君子非礼勿视的,你有时候……也不要把别人想得太好。”
他斟酌了片刻,又说道,“哪怕是真的想对你好的人,也不一定有你想的那么好。”
乔肆听得似懂非懂,“哦……谢谢提醒。”
陆晚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没提醒到位,急了,直接起身正襟危坐面对着他,认真严肃地说道,
“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乔肆更加纳闷了,“啊?皇帝怎么了?”
“你……”
陆晚面上挣扎了片刻,仿佛终于败给他了,向前俯身过去,凑到他面前压低了嗓音说悄悄话,
“严管家是皇帝的人,你不知道吗?”
知道啊。
乔肆依然无辜眨眼,他戳了戳火盆,里面的信件已经都烧完了,
“可是我这个信封很完整,没有人偷看过的,你不用担心。”
“……”
陆晚起身,怜爱地拍了拍他的头顶,感叹了一声‘没救了’,转身就走。
等到院子里终于没有人了,乔肆缓缓起身,笑着拍了拍手上的灰。
嘿嘿。
有皇帝的眼线,是大喜事呀。
乔肆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去前堂,立刻列了个朝臣的名单,吩咐严管家,若是名单上的人送拜帖、送礼物,就都收下来,其他人的一概退回。
……
下了早朝,殷少觉便在寝宫换下了那身繁重的龙袍,取下帝冠,穿上一身更方便外出行动的墨色常服,低调地出了宫。
他并不想带人在身边,但以防万一,还是带上了季平安和暗卫随行。
一主一仆,很快便驾着轻便简朴的马车路过了侯爷府。
殷少觉并未停留,继续向前。
又过了片刻,停在了刘疏的家门口,下了车,让季平安在原地守着,独自敲开了门。
这几日,刘疏一直为了春闱的事忙得焦头烂额。
如今乔尚书也没了,要在此次春闱中选拔的人才又多了些,刘疏几乎愁得掉头发。
皇帝便是这时候突然微服出行的,将他吓了一跳。
“稍安勿躁,朕只是过来看看。”
刘疏顿时受宠若惊,连连表示自己一点都不辛苦,这些都是分内之事,能为陛下解忧是他三生有幸。
“朕能得贤臣如卿,才是天下百姓的幸事。”
陆晚回家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顿时非常心烦。
他这里不比那些王侯贵族的府邸,只是刘疏用自己这些年攒下的俸禄自己租赁的小院,若非门口停了马车,看上去与寻常人家也不无不同。
正是因此,屋内也是寻常的摆设,没有琉璃顶,也无华贵漂亮的玉器瓷器摆件,门外更是只有一口井、一棵树。
这样的地方突然多了个尊贵无比的皇帝,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他清了清嗓子打断他们,
“陛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殷少觉转头便直接道,
“朕是来找你的。”
“我??”
陆晚疑惑,“如果是有关昨晚的事,乔肆回去的时候已经把信烧了,你就别太担心了——那厚度怎么也不可能是遗书的。”
“不是这些,只是来闲聊,”
殷少觉昨晚确实又见过陆晚一次,稍微解释了晚上发生的变故后,得知了乔肆还托付了对方给严管家传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