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记不清了。】
因为重生过了太多次,许多细致末梢、无关紧要的小事,乔肆并没有特意去记住。
比如他曾经与身为皇子、尚未登基的殷少觉有过几次交谈。
还是不受宠皇子的殷少觉,击败了晋王成为太子的殷少觉,登基为帝的殷少觉。
第一次见到皇子殷少觉的时候,他还没能一眼认出眼前的人,不知道他的身份。
那时的殷少觉还没有变得这么心思深沉、喜怒不定,情绪和想法还能从脸上看出几分。
那时乔肆刚刚穿越不久,还在扮演世家子弟的新鲜感里,路见不平便总喜欢多管闲事,他带着几个下人惩治了街头混混后,恰好遇到了这样一个烤土豆的小摊。
他见到一个年岁大不了自己多少的公子沉默地站在摊位前一动不动,摊主还不耐烦地让他‘到底买不买’,便以为是个出门忘了带家仆、也没带银两的人,主动出了几枚铜钱,请他吃烤土豆。
也是那一次,乔肆知道了他的口味。
后来想想,当时的殷少觉应该并非是想吃这个,只是在做别的事情,为了掩人耳目藏在人群中,才假装对一个小摊感兴趣。
再次重生时,他就没再于闹市偶遇过皇子时期的殷少觉了。
乔肆很快从摊主手中接过香喷喷的烤土豆,咬下酥脆的表皮,顿时香气四溢。
他抬头,发现殷少觉也尝了一口,此时正定定望着自己,一副走神了的样子,忍俊不禁。
【倒是好久没见过殷少觉这幅模样了。】
【因为身份不是皇帝,微服私访了吗?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啊,倒是更像还是皇子的时候。】
【也是,换成在宫里的时候,怎么能轮到当皇帝的替我挡刀子?】
【嘿嘿,逗一下。】
殷少觉:“……”
他清晰记得自己还是皇子的时候,从未见过乔肆。
“君兄,你这份看着好像比我的香啊,”
乔肆笑着靠近,“给我也尝尝如何?”
那可是当今皇帝!
放在以往,未经允许多看几眼都可能挨罚,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经过严密的审查,别说抢皇帝手里的食物了,就是和皇帝一起用餐都一大堆规矩呢!
但是现在不一样啦!
乔肆在心里坏笑,颇有种逼和尚破戒的恶作剧感,非要趁着对方必须扮演普通人的时候,故意做些皇帝肯定不喜欢的事。
想发怒?不想暴露身份就要忍着,怀疑要趁机下毒?那就更有趣了嘛~
等把皇帝惹毛了,他就能亲眼看看皇帝生气起来是什么样了。
之前在牢里人跑得太快,都没目睹皇帝发怒的样子,乔肆一直感觉挺遗憾的。
那可是原著中令人两股战战的暴君,偏偏每次对他的时候都不愿意好好罚他,再这样下去就要ooc了啊。
【嘿嘿,生气了吗?】
殷少觉倏然回神,看进乔肆的眼底。
他上一次听到乔肆如此在心中询问,还是在刑部大牢。
乔肆好像经常这样,看似乖巧,实则故意惹他发怒。
……他当然不会真的生气。
毕竟这里只有他和乔肆,只有这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好。”
出乎乔肆意料的,殷少觉撩起帷帽,面不改色,直接就答应了。
【诶?】
不但答应了,还亲手叉起了一小块裹着酱汁的烤土豆,主动递到了乔肆嘴边。
【诶?!?!】
乔肆睁大了双眼,整个人都愣住了,明明是他主动提的,见到陛下果真愿意如此‘忍辱负重’,反而自己先心虚了起来。
“张嘴。”
殷少觉的声调中带了三分命令,是乔肆最熟悉的语气,在大脑有所思考之前,身体下意识就照做了。
然后土豆就被送进了口中,被咬掉了一大口。
乔肆:“……”
【啊啊啊我在干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乔肆咬破土豆的脆皮,整个人原地石化升温。
“封公子,怎么了?”
殷少觉装作从容淡定,将嘴角勾起的笑意也隐下,明知故问道,
“可是味道不对?”
“唔……唔……”
乔肆嘴里含着东西,腮帮子鼓鼓,一时间只顾着嚼嚼嚼,只发出呜呜声音,他摆摆手刚想表示没问题,好趁机逃走,殷少觉却比他动作更快。
只见他举起乔肆咬掉了一半的土豆块,毫不嫌弃地也送入自己口中品尝。
乔肆的心声又是一阵尖锐爆鸣。
【那是我咬过的!!!!!】
见他一动不动,殷少觉还低头凑近了乔肆的脸,用指腹轻轻擦去他唇角沾着的辣椒面。
殷少觉那张气度不凡的面容顿时在乔肆面前放大,他浑身都跟着僵住,近距离望着殷少觉的眸色逐渐幽深、越靠越近,那点戏谑也被认真的神色取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缓缓滚动。
乔肆……
他轻轻碰触着温暖柔软的唇角,猛然间意识到,此时此刻、这方天地这片闹市中,只有他一人识得乔肆真面目,也只有乔肆一人认得他真身。
【太、太、太近了吧?!】
乔肆彻底麻了,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却见下一秒殷少觉忽然动作一顿,整个人相识猛地清醒过来似的,眨眼间松开了他,重新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
随着殷少觉转过身去,他猛地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
【不对,他又不会吃人,我怕什么?!】
【可恶……居然被镇住了!!】
殷少觉放好帷帽,背对着他站得笔直,垂落在袖口中的手掌死死攥紧。
心跳声顶着干涩发热的喉咙,提醒着他越界的反应。
乔肆的恶作剧搞砸了,他的反将一军也落得溃不成军。
他不肯再回头看人,只是用最平稳的声线催促,
“好了,走吧。”
乔肆默默拿着烤土豆跟在后面,呆呆望着殷少觉的背影,脑海里一片自己也搞不清楚的混沌。
他好像、好像真的成功惹皇帝生气了。
这明明就是他的目的,故意惹恼了他解解闷,然后再帅气地道别。
但是……怎么最后效果成功的时候,他却反而没有多少成就感也高兴不起来呢?!
这不对劲啊!!!
比起最初时候,殷少觉甚至离他更远了,明显就是在保持距离。
说不定已经讨厌他了!
他应该幸灾乐祸才是?
但是,就是哪里都不对劲啊!
乔肆想不出所以然来,只是心口一阵情绪翻涌,而后化作一股没道理的怒意。
【可恶,好气啊!!!】
【混蛋昏君!】
走在前面的殷少觉脚下一顿,无声地转头瞥去一眼。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沉默落了座,乔肆才不甘心地一拍桌子,
“小二!给我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给我来三壶!!!”
桌子上的酒杯都被他震得一颤,发出叮当声。
殷少觉微微蹙眉,“三壶是否太多了?”
“不多!”
乔肆故作豪迈,很不在乎道,“你虽然身上有伤不方便喝酒,但是我!我不怕醉!”
【看我酒壮怂……不对,看我烈酒壮胆,醉了就一点都不会怕你了!!别想再随便一两个眼神把我镇住!!!】
等小二上了酒,外面的行刑台也押送了犯人跪下,今天的两个乔家人被问斩,刽子手也成了两个。
一个乔家旁支的二十岁少年郎,刚刚及冠不久,一个是浑身都是肌肉的三旬壮汉,一同赴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