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最纠结的还是这些礼品。
“就这么收了?”
贺明隽点头道:“是他主动送的,又不是我们讨要的。”
廖春花又问:“那你去不去镇上找他?和人道一声谢……”
贺明隽:“不去,我又没有什么可以回礼。”
没等廖春花唠叨,他就岔开了话题:“有了这些,家里的年货是不是就差不多了?”
廖春花盘算了一下,说:“该买的都买了,今年可花了不少钱。”
确实如贺明隽之前购买大批布料时说的那样,现在买布已经不需要票了,这引起了一波抢购热潮。
再加上临近过年,不少物价都有所上涨。
好在现在贺家有了几项收入,他们不用几毛几毛地算计。
廖春花也比往年和平时大方了许多,本来她已经置办了不少年货,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这个年,他们想必能过得更加滋润。
既然贺明隽说了自己不去找高成道谢,那就没人能强迫他、让他改变主意。
快过年了,廖春花也不想打孩子、说太多难听话,只能随他去了。
大家又看起贺小溪带回来的其他东西。
她给老两口和三个小孩都织了新毛衣,为其他人也买了礼物。
其中给贺明隽的是一支钢笔。
等把东西都归置好,贺小溪才掏钱上交工资。
贺大山见状,也把今天卖猪肉赚的钱还有账本拿出来。
这既是对账,也是全家的算术学习时间。
算完账,贺大山有点局促地掏出一支钢笔给贺灵玉,说:“今年大丫……灵玉考试成绩好,爸给你买了支笔。”
贺大山有点实诚过头了。
当初贺明隽质问他时以“没钱给女儿买笔”举例,现在他就真的只买了支笔,甚至连瓶八分钱的墨水都没捎带。
该夸他竟然没有买铅笔当礼物吗?
想不说这份礼物如何,贺大山这事办得很让人无语。
贺小溪都知道尽量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甚至礼物连大人都有份,而贺大山一个当大哥的,竟然只给自己的大女儿买了一支笔!
庞冬妮气得肚子都有点痛了,她还要帮忙找补:“等秋秋明年上学了,你大伯也给你买。还有二丫,也有。”
贺大山点头。
廖春花看着这个棒槌大儿子就来气,但为了家庭和睦,她还是开了口:“你卖猪肉赚的钱都交了,这钱是哪儿来的?”
“是……”贺大山的“幺弟”两个字还没出口,抬头恰好对上贺明隽的视线,就把嘴闭上,改口道:“是我攒的。”
廖春花看见了他们兄弟俩的眉眼官司,但这个时候她也懒得计较,只嫌弃地数落贺大山:“你也一把年纪了,就攒了这么一点?没有钱你不会找我开口?家里三个小孩,东西就买一个,你看看你这办得都是什么事!”
她抽出几张毛票,犹豫了下,又拿出张一元的。
“以后卖猪肉净赚的钱,零头你自己留着。”
然后,廖春花把剩下的钱往口袋里一揣,回自己屋了。
经过贺父时,她还生气又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贺父:“……”
这是嫌他生了个蠢儿子,还是埋怨他没给她买点啥?
他就算想买,那也得有攒私房钱的机会啊。
*
贺明隽回了自己屋,把钢笔吸了墨水,刚写了一行字,就见贺父踱进来,清咳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那个……你身上还有钱没?”
作为全家唯一一个没有收入来源的成年人,贺明隽很想反问一句——您觉得我会有钱吗?
但他扯了下唇角,只是问贺父要钱做什么。
总不能是廖春花派来试探的吧?
贺父叹气:“你先前给你妈买了个银镯子,现在你大姐又给她织毛衣,我要不送她点啥,恐怕这个年都过不好了。”
贺明隽就给他出主意:“你要是想让妈高兴,有一个不花钱的办法。”
那就是找到那个送人的二女儿。
前两天廖春花还念叨了一句:“咱家的日子现在是越来越好了,也不知道那孩子过得咋样……”
但她害怕看到不好的结果,就一直不敢去找。
贺父有点迟疑:“万一……”
是不好的消息呢?
贺明隽:“那就先不告诉她。”
第41章 年代文(41)
贺明隽向来不喜欢逃避和拖延。
见廖春花一直没能下定决心去找人, 他就干脆自己行动了。
只是,以贺明隽如今的人设,即便他查到了消息, 也不方便直接透露给廖春花。
本来他准备想办法制造巧合,但既然囊中羞涩的贺父想哄老伴高兴, 那他刚好可以顺水推舟把这个机会让给贺父。
贺明隽还劝贺父, 如果真的找到人了,最好赶在过年前就把她带来见一面, 也算是全家团圆。
而贺明隽真正打的主意是,这样就可以给亲戚们提供另一个谈资, 让他们少关注一点他这个没有正经工作、也摆不出喜庆笑脸、在农村已经算适龄但未婚的青年。
为了增加贺父能人带回来的成功率,贺明隽还多嘱咐两句:“也不是要把她认回贺家, 两家可以当成亲戚来往。现在我们家的条件好了,如果她有什么困难, 也能帮助一二……”
第二天, 贺父就一个人出门了。
没让贺明隽失望, 当天下午, 贺父就带着两位女同志回来了。
年长的妇女神情热切,还隐隐透着点讨好。
而另一位则紧绷着一张脸, 眉眼间透着点忐忑和抗拒, 她长得与贺小溪有点像, 让人一看就知道她们是姐妹俩。
廖春花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见到了人, 她有了猜测, 也不敢问出口。
还是贺父走到廖春花跟前, 对她说:“这是咱家二妹,还有当时抱养她的……”
贺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就顿住了。
而廖春花眼里根本没有另一个人, 只向贺父确认道:“真是咱家二妹?”
当年那个孩子被抱走的时候,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本地的风俗是要等孩子满周岁甚至再大一点才取大名,可是那时候她的父母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也不知她现在叫什么名字……
廖春花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她抱住自己二十五年没见的女儿,哭道:“是妈对不住你……”
过了两三分钟,在众人的安慰下,廖春花的情绪才平复了一些,问起这到底是咋回事。
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贺父。
刘桂芬,也就是贺二妹的养母,抢先一步道:“是你男人去找的我们,难为他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挺清楚……不瞒你说,今天你男人到我家的时候,可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她要把我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宝贝闺女要回去呢。”
廖春花表情一僵,语气干巴巴地表态:“哪儿能啊。”
最要紧的问题双方算是达成了一致,接着她们就开始交流起这些年的大致情况。
刘桂芬的丈夫姓王,他们把贺二妹领回去后,给她取名叫王英迪。
——读音与“引弟”接近,也不知他们家有没有那个意思。
但他们养了王英迪之后,没有再生孩子。
那时候,王家还是有几分家底的,只是在后来被打成地主,王英迪的养父没了,只剩下她们娘俩相依为命。